“这娃娃好臂力呀！”众人见两个娃娃相安无事，便有人打趣。
“是啊，真是眼疾手快。”
看小孩将银钱全数弄撒，男子怒骂道：“你这废物！又欠教训！”
小孩打起哆嗦，挣脱身子，赶紧低头认错。
观众为孩子打抱不平，“竟这般辱骂一个孩子，属实过分！”
“小小年纪便被出带来做如此差事，你还动不动骂人！讲不讲道理！”
“就是就是，到底有没有良心呐！”
“无碍！无碍！本就是我的错。”孩子急忙打圆场。
若是任由观众替他讨伐男子，男子只会趁在晚间将他带回去，从他身上变本加厉讨回来。
小孩任劳任怨，蹲下身捡钱，才伸出小手，胳膊便被拽住。
一股强势的力气紧拉他起身，未等他缓神，便被硬生生抱起，挤出人群。
不仅孩子没个准备，辱骂他的男子与围观者皆无所反应。
眨眼功夫，孩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去，只余下原处散落的银钱与空落落的铁盘。
“这白衣娃娃！可是……光明正大地偷孩子啊！”一位围观老者捋着胡须道。
“哪来的臭小子！他娘的！给老子站住……截住他！赶紧截住他！”男子朝对着当小偷的小敖纯大喊大叫，可为时已晚。
小敖纯沿河跑了。在人满为患的闹市，身躯矮小倒是好事，方便他拨开人群东躲西藏。
小孩一直驾着的浮珠闪了几闪，随之没入人群，追了上去。
“哎！你带走我作甚？”小孩问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敖纯。
小敖纯反问道：“你想继续待着挨骂吗？”
小孩想了想，摇摇头。
小敖纯甚为满意，问道：“你想去玩吗？”
小孩笑眸猝亮，头点似小鸡啄米。
小敖纯鼓足气劲，道：“我带你去！”
“咦……哪来的小孩！”
“哎哎——谁家孩子呀！也不好生看管着！”
小敖纯一路奔走，碰撞不少行人，也顾不得路人埋怨的目光，一口气冲上一座青石板桥，去了河对岸。
二人并未被追上。
小敖纯来到一棵隐蔽的大树下，放下小孩，上气不接下气坐到地上，想喘口气。
赶上二人的浮珠自挂枝头。夜色作掩，无人起意。
小孩一朝行出逃之事，从未想到会如此刺激。瞧小敖纯累得够呛，便觉好笑，嘻嘻哈哈恨不得笑弯腰。
“看把你累得，其实我自个也可以跑！”
小敖纯一时难为情起来，别扭瞪他一眼，问道：“你这小狐狸叫什么名？”
小孩突然收笑，坐直身子道：“我没名。那个男人说我是捡来的，告诉我区区一个孤儿，不配拥有名，便从未给我取。”
小敖纯望向小孩头顶的狐耳，略一思索，道：“那我叫你狐狸可好？”
小孩心中不轻易装事，拧巴一起的小脸即刻舒开，狐耳灵动抖了一下，高兴道：“好呀！”
小敖纯为此重新盯上软白的狐耳，愈发手痒。
“给我摸摸吧！”
小狐狸还不知他要摸什么，便被猴急凑来的小手抓住狐耳。
“哎呀——”小狐狸叫出一声，赶紧将双手捂住屁股，但为时已晚，一条狐狸尾巴当场窜出。
小敖纯捏住狐耳不肯撒手，对小狐狸的屁股努努嘴：“你尾巴露了。”
小狐狸的脸蛋霎时变得红扑扑，他嘟起嘴，略怪罪地小声抱怨：“可不就因为你。我还小，不擅控制尾巴，一被摸耳觉得舒服，身体便放松下来，它容易离家出走……”
小敖纯无动于衷。
小狐狸便有些不情愿，扭捏道：“我虽觉舒服，可尾巴跑出来还是太丢人，你撒手吧……”
小敖纯不动声色地摇头。
小狐狸见他对狐耳如此执着，无奈道：“好吧好吧，那便再给你摸一小会儿，只能一小会儿哦……”
说罢，他干脆调动坐姿，与小敖纯面对面坐下，一副赐给小敖纯摸个爽的大爷模样。
“两只都给你摸好吧？”
小敖纯笑笑，一点不客气，双手齐下。
一盏茶功夫过去……
小敖纯已将小狐狸头顶糟蹋乱，仍旧爱不释手。
小狐狸盘住腿，小手托起下巴，歪头盯住跟他狐耳杠上的小敖纯，狐狸尾巴晃啊晃。
最终，他实在没了耐性，压着声音嘟囔道：“你明明答应我要带我玩，却一直单方面玩我耳朵……”
小敖纯正专心致志，经提醒才想起正事，将狐耳捏了几捏，便松开，看起来竟有几分不舍。
小狐狸得以收起狐尾。
小敖纯由此发现小狐狸的特别之处。
听说狐族在族人七岁前都兴露尾，一方面考虑到孩童不善控制，另一方面为打小训诫他们：不可忘本。
可这小狐狸先前一尾未露，现也直接收起，便疑惑起来。
“为何你不肯露尾？我见你狐族小孩都露了啊。”
小狐狸皱了皱眉头，似是十分艰难地回想一番， 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打心眼里不喜欢。”
并非正当缘由，可确是他心里话。
“原来你不是我们青丘一族。”狐狸瞧了瞧小敖纯头顶，空空如也，并无狐耳。
小敖纯答：“我来自东海。”
小狐狸打趣道：“哈哈，那便是蛟喽。所以你的原形定跟泥鳅一样喽？”
“……”
听到‘泥鳅’，小敖纯觉得他高贵的龙族血统被侮辱，脸憋得通红，声音抬高几分：“一点都不一样！我是龙！”
“骗谁啊！骗我？骗你自己？”狐狸贱兮兮地指指自个，又指指小敖纯，“反正我不信，你自己信吗？”
“……”
狐狸笑嘻嘻道：“你可别小瞧我，跟那个男人卖艺，我听得可多了。在东海，龙可是蛟中少有的贵族，怎会无缘无故跑来青丘看灯火！再说了，龙化人形是有龙角的，你的呢？别吹牛了！”
小敖纯终于想起，为不泄露身份，他父王刻意将他龙角隐去。
他呼了口气，并未与小狐狸深究他到底是泥鳅、是蛟、还是龙，转而问道：“你几岁了？”
小狐狸不再取笑他，答：“三岁。”
竟是相同年纪。小敖纯略是吃惊，小狐狸比他矮上一截，他便一直认为小狐狸该是两岁有余。
“我也三岁，你怎如此小个？”
小狐狸一时有些垂头丧气，实话实道：“我时常吃不饱饭……”
小敖纯瞧他可怜巴巴，一时心疼，转目去看他摔破的膝盖，轻声问道：“腿还疼吗？”
不看不当紧，看过以后便发现，小狐狸腿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参半。借着灯火，他还找到狐狸胳膊上的疤印。
第一次受人关怀，小狐狸十分感动，笑得眉眼弯弯，全然未发现小敖纯已有异样，答道：“不疼不疼，早摔习惯了。”
“他是不是经常打骂你？”小敖纯脸色阴沉，看起来竟有点唬人。
如此问并非无凭无据，结合男人一言一行，猜出来也不难。
小狐狸未当回事，挠挠头道：“怪我太笨，做不好事。”
小敖纯似下定了决心，庄重地唤他一声：“小狐狸。”
“啊？怎了？”
“你跟我回……”
“彭！彭彭彭——”河对岸燃放的烟花爆竹声轻巧盖过小敖纯的话。
吸引小狐狸与小敖纯转过脑袋去看，未完的话被他们抛之脑后。
此岸仿若受到召唤，数道流芒划破漆黑夜色，“彭彭”数声，争相炸出碎光流影，光色大放。
如此美景，河水为之动容，泛阵阵波光。
烟花易冷，可它至少绚烂过。
“走！放河灯去喽！”不远处，五六个小孩有说有笑、呼朋引伴而来。
小狐狸被勾起好奇心，打量起年纪稍大的几个孩童，发现他们每人都提有数个漂亮河灯，不禁玩心大开，爬起身便冲他们跑过去。
“等等！等等！”
小敖纯不解，起身跟去。
为首六、七岁大的男孩先行回头，不明所以地问道：“干什么？”
“嘿嘿……我就是想向小哥哥讨个河灯放放，小哥哥长得这般俊俏，瞧着就是好人！你看可不可以送我一个玩？”狐狸花言巧语道。
后方跟来的小敖纯只看着，不发一语。
“呦呵……小弟弟挺会说话嘛！”小男孩说着，用手弹了弹小狐狸的脑门。
一旁的小敖纯脸色陡变，盯上小男孩不甚老实的手。
其中一个女娃搭话：“长相也甚是讨人喜欢！”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娃笑着附和。
小狐狸看有门，乖巧地对两个女娃咧嘴一笑，道：“多谢小姐姐们夸奖。可以吗？”
小孩如此机灵可爱，哪会不招人爱，小男孩爽快答应道：“行行行！”
“小哥哥真好，多谢啦。”
孩子们大多自来熟，小男孩便拿自己当起哥哥，揉了揉小狐狸的发顶，拉起他的小手便要走。
“你随我们一同去吧，我的河灯都分你放。”
听有如此待遇，狐狸激动极了：“好！”
小敖纯惨遭遗弃，本就憋屈。眼见小男孩与小狐狸多次眉来眼去，他更是积下一肚子火气。现下小男孩都要将小狐狸连人哄骗走，他如似被抢了心爱之物，彻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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