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好的猪蹄香味扑鼻，盛在碗里，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李满满蹲在灶台前，拿棍子戳了戳，把里面的灰烬掏出来，推在旁边。又伸手捡了四个土豆埋在了里面。
刚才炖猪蹄用掉了很多柴火，锅下面几乎存满了灰。
应该能烤熟吧，李满满心想。
“哇——”
忽然，牛棚里面传出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秋苗爹赶紧放下手中的空碗往里面走，李满满也站起来，跟着进去看。
秋苗侧身躺在床上轻声哄孩子，他伸手把襁褓拆开，才发现是孩子尿了。
秋苗爹已经走到了床铺跟前。
他伸出手，熟练地抱出孩子，从床头干净的三张布片里面，扯出来一张垫在了孩子的屁股下面。
李满满发现完全还用不到自己，两个人就已经把孩子伺候好了。
秋苗爹把换下来的尿布，扔进了地上给孩子专用的木盆里面。
接着就去打水洗尿布了，李满满接过他的活，开始做晚饭。
“刺啦”一声。
洗好的一大把野菜被扔进了炒锅里面，李满满赶紧拿起铲子搅拌。
炒一炒，野菜变少了些，又开始放盐调味。
鲜嫩的野菜熟的很快，锅底渗出了一些绿色的汁水。
李满满把野菜盛出来放进盘子里面，又弯下腰添了一些柴火，接下来就是烧水熬粥。
锅中清水煮沸之后，边下米粒，边拿勺子搅拌。
大火烧开之后，锅底迅速冒起了小泡泡，米粒也膨胀变长了些。李满满把盖子盖上，过五分钟搅拌一次，防止粘锅。
看到李满满做饭十分熟练，再次让蹲在地上洗尿布的秋苗爹感慨。
秋苗妻主真是能干啊。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相处。秋苗爹发现自己对现在的李满满挑不出一点错的地方。
你想到的，她做到了。你没想到的，她也做到了。
他很庆幸，儿子妻主的转变，生活终于要好起来了。
饭煮好了。
秋苗爹把盆里的猪蹄和盘子里的野菜端进来，放在板凳上面，他和李满满坐在对面的床铺上。
秋苗被秋苗爹小心扶起来，半靠在床头上。李满满先喂他喝了两口温热的粥，三人才开始吃饭。
“爹，妻主，你们也吃一些吧。”
秋苗看着盆里的两只大猪蹄说。
“给你吃，是为了孩子，你要多吃肉，早点才能有奶水。”
李满满说。
“对对对。”
“你听你妻主的。”
“这个时候，必须得多吃肉和蛋，补补身体。”
“你就是因为太瘦了，才没有奶水。”
秋苗爹也跟着附和。
秋苗举起筷子，看着碗里的肉，迟迟放下不去。
“快吃吧，孩子。”
“吃吧。”
秋苗爹催促着，把剥开一半的烤土豆塞进嘴里。
看着这孩子犹豫的样子，他有些心急。
刚才他在炖猪蹄的时候就流了好几次口水，虽然馋，但知道这是给孩子吃的。
秋苗看了看旁边的李满满和他爹，认真地说道。
“爹，妻主。”
“你们不吃，我也难以吃下去。”
“你们这些日子为了我和孩子，我都看在眼里……”
虽然现在日子很难，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吃好的。哪怕是一口肉，也想分给家里人。
空气凝住了。
只听见旁边床上孩子发出的嘤唔声。
李满满没想到吃饭，还会有这样的场面。
她无奈的说道。
“好吧。”
“让爹尝一尝，剩下的，你全部都要吃掉。”
“你要尽可能的多吃肉，这样孩子才会早早一点吃饱，不会继续饿肚子。”
“是呀，秋苗。”
“你不要管爹。”
“眼下最要紧的是你。”
“孩子已经吃第三天汤米了。”
秋苗爹说着难受起来，脸上皱成了一朵干巴巴的纸花。
秋苗见状不再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他把筷子伸进装着猪蹄的碗里，夹起一块软烂的肉，先放进自己爹碗里。
“爹。”
“我吃不了那么多。”
“这些日子，也不下床干活，胃口也变小了。”
“呀！”
“你这是……”
秋苗爹有些生气，看了会秋苗，终究是没有再开口。
秋苗这孩子是个犟脾气，有时候这股劲一上来，真拿他没有办法。
李满满看着两人颇是无奈，猪蹄上肉本来就没有多少。
看来是她失策了，应该多买一些，这样大家都有肉吃。
不过她已经有了新的弓箭，再练练准头，应该也能捕捉到新的动物。
“妻主……”
李满满见秋苗自碗里夹起了一大块肉，要送进自己碗里。
赶紧拿起手里的筷子把他的压了下去，接着伸进汤汁里蘸了蘸，放进嘴里，笑道。
“嗯……”
“爹做的很好吃。”
“快吃吧，”
“天气热，我的胃口也不怎么好。”
“就想吃一些清淡的。”
李满满说完，夹了一口炒野菜塞进嘴里，端起碗里的粥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秋苗看在心里，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乖乖地低下头吃肉。
李满满见此满意地夸道：“这才乖。”
秋苗听闻，脸悄悄红了。
＊
＊
李满满吃的很快，吃完了饭，就去外面干活。
李满满先扛着锄头，挖了半竹筐木薯回来，把三棵木薯树也带了回来。
她扛着锄头刨了三个坑，把木薯扦插了进去，埋好。
做完这些，李满满站在棚屋外面打量着四周，考虑这厕所要建在哪里？
她打算按照爷爷家里之前的旱厕来建，虽然一些偏远地区也有建在水面上的厕所，这样就不用处理后续。
但对她来说，后面有机肥种菜，种粮食都是要利用上的。
厕所的距离要离房屋近一些，方便身体不适的人及时过去使用。也不能太过近，味道会飘过来。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风向，绝对不能建在吹向房屋的这边。
李满满选了一个小缓坡之后，就开始举着锄头疯狂挖土，先向下挖出一个垂直的平面出来。
厕所的原理很简单。
主要是在下面挖出一个大的储蓄室，再在垂直面挖出一个长方形的通道连接。
她的想法是这样的。
挖好之后，用石板打一个地基。地面也要铺上石板。厕所的周围则是用木板，搭成一个小屋子的样式，既保护个人隐私，又安全。
挖坑很简单，李满满把上面的野草除干净之后，就开始挖下面的储藏室。
大约半个小时，储藏室勉强完工了。她抬起头一看天，太阳马上要落山了。
李满满割了一些长草，回到牛棚里和秋苗爹做了两个鱼篓，趁着夜色还未完全降临，投进了旁边的河岸里。
第二天早饭后，又是摊饼做茶一阵忙活，李满满就出发去镇子上了。
临走之前，她站在扁框里前，看着木薯碎，拿起一小块捏碎。发现最里面只剩下一点水分未挥发干，应该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在学堂门口，她又见到了昨天那个女人。
在忙碌摆摊中，那个女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她在看她。
她停下来，转过头，对李满满露出腼腆一笑，神色有些羞愧。
李满满嘴角勾起，点了下头，埋头招呼旁边围过来的百姓。
这镇上到处是穷苦人，她们家绝不是最穷，最苦的。
若是能让同为底层穷苦的百姓有个赚钱的思路，也是好的，起码能让家里的夫儿老小多吃上一口饭。
李满满的东西卖完了，女人还在那边摆摊，她那边的人似乎更少。
李满满挑起扁担走了过去，女人见到她，不知所措地站直了身体。
她看着她，后退了一步，发白的脸紧张起来，说话结结巴巴：“客……官，您……”
完全是一副怕她找麻烦的样子。
李满满和善一笑。
“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过来看看……”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摆摊。”
她说完，目光放向远处，看对面敞开的乌黑大门，上方挂着“学堂”两个大字的牌匾。
女人黝黑的眸子里闪现出疑惑，她低下头看了李满满一眼，抱歉地说：“是不是我……”
“对不住啊。”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老娘只留下一小罐蜂蜜，再留被孩子吃光了……”
李满满摇摇头。
她走到她的水桶边看了一眼，清澈的水见底，清楚地倒映出她和女人的脸庞。
“你用的热水吗？”
“热水冲出来的味道更好。”
“我用的普通井水……”
女人说完，忽然睁大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谢谢……”
待她抬起头时，李满满已经走出很远。
＊
＊
走进粮油店里，李满满就看见店主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抽打伙计的后背，一边出口教训。
“都叮嘱你好几遍了！”
“看着点，看着点！”
“昨天的米又被偷了三斤！”
“要是再盯不住人，你也甭干了！”
伙计被训得面红耳赤，见到李满满进来，赶紧说道：“有客人来了！”
店主没有理会，仍是选择将口中的话说完。
“这穷人买不起粮食，都开始偷了，”
“这要是一偷一个准，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下去了。”
“是是是。”
伙计听完教训，赶紧跑向站在门口的李满满，询问她要什么。
“这里有没有芝麻？”
“奥，有……不过脂麻有点贵。”
伙计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脸。
“带我去看看吧。”
李满满说。
“好，请跟我来。”
两文钱买到了芝麻，用小竹筒装起来的一点，不够一两。
小竹筒约她两根手指粗，大约有中指那么长，应该够用几天了。
她又问店主有没有红枣枸杞卖。
“枸杞？”
店主听到吃惊不已，两只手臂抖了一下，自袖筒里伸出来，认真对李满满说。
“枸杞？”
“你说的可是枸起红实？”
李满满点点头。
古籍药典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相近的名字。
店主无奈一笑：“这可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的，咱们老百姓可见都见不到。”
“那红枣呢？”
“大枣买不到。”
店主摇头摆手。
“买不到！咱们百姓见都见不到。”
店主说完，笑呵呵地打量着李满满的脸：“客官，你要不要再买点别的东西？”
“我看看。”
看着李满满走到对面米缸里检查大米，伙计要跟过去，立即被店主抓住了手臂，悄声在她耳边说话。
“行了，别过去打扰。”
“这位客人虽然穿着破烂，却是个守规矩的，和那些贼眉鼠眼的不一样。你看她的派头，一脸正气，绝不稀罕做偷鸡摸狗之事。”
伙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还真的是。”
“她付钱的时候很爽快，不像有些人把铜板从裤腰袋里，一块一块抠出来……”
给家里补充了一点米面，李满满放进竹筐里背着来到街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一些桃子。
之后来到了宋雪雅家。
她们家门大开着，李满满走进去前，在一扇门上抬手用力敲了敲。
还是之前的小院子，不过这次没有晾晒衣服。而是地上用扁框晒出了一些发霉的糙米，里面有一些黑色或者褐色的米虫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落到了地上。
“你来了，”
“李姑娘。”
君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笑着对李满满说道：“妻主她刚刚给人还书去了。这几日没日没夜地替人抄书写信，总算忙完了。”
李满满点点头。
她看向躺在院子墙角，闭上眼睛的小乞丐问：“他就在这睡了一夜吗？”
“怎么样？”
君兰叹了一口气。
“他早上又醒过来一次，我给他喂了一些饭，把你昨天带回来的药也给他煎好，服了两回。”
“就是喝了我们家整整三碗粥。”
“真的是太麻烦你们了。”
像她现在这样，养活家里人都难，何况是再救一个人。她家里都破破烂烂，怎么还要多带回去一个人呢？
若不是见到那老乞丐想要对他行下流之事，恐怕她不会冲过去吧。
救下那个小乞丐之后，她又有些后悔。这奄奄一息的样子，应该把他安置在哪？
带回家肯定不行，家里本来很穷，再多一个人，还是男子，那像什么话。何况不知道这乞丐身上有什么病，孩子幼小，传染上可不得了。
她拖着又脏又臭的乞丐去了医馆，郎中捏着鼻子，嫌弃地开了方子。害怕影响其他病人，让学徒把她赶紧劝了出去。
思前想后还是送到宋雪雅家里，让帮忙照看一晚，起码不让他再发生之前被欺辱的事。
当时她看到宋雪雁和夫郎为难的表情，知道这是一个勉强他人的坏主意。
她不应该冲动去救人。
只要别让他被坏人捡走就行，昨天她是这么对她们说的。
而宋雪雁和夫郎不仅给他煎药，还给人吃饭，已经做的很好了。
“咳咳……”
忽然，屋子里传出来剧烈的咳嗽声，接着一个老头大声叫骂起来。
“快把那个家伙赶走！”
“脏死了！”
“臭死了！”
“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君兰对看向屋里的李满满说：“实在是对不住。”
“爹昨天骂了一晚上。”
“妻主，为此还和她爹吵了一架。”
李满满听着心里很是愧疚，果然，她不应该随便救人。
她放下竹筐，从里面取出刚才买的小袋白米和四个桃子一起递给君兰。
“留给你们吧，当做是谢礼。”
君兰顿时为难起来：“这……”
“妻主，没在，我不好拿主意。”
李满满笑着说：“不用在意，我和雪雁是朋友。”
“何况，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君兰只好收下了。
自从爹病了之后，地里的活，家务活，包括照顾老人都由他一个人干。为了买药看病，已经花了不少钱，这些发霉的糙米吃了两顿，就剩下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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