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血月高悬的夜幕下，张白骑的玄甲已被三支羽箭钉穿，却仍死死攥着断成两截的长枪。他目睹袁术化作人形绞肉机的瞬间，喉间腥甜翻涌——这疯子竟在临死前撕开了整个战局！他猛地甩开刺入肩胛的箭矢，却见张鼎的玄甲重骑已如铁流般碾过战场中央，虎贲战旗上的血色虎头正对着他咧开獠牙。
“撤！“嘶哑的号令刚出口，张白骑便听见背后传来铁蹄轰鸣。他不用回头便知是褚飞燕的轻骑追兵——那女人总爱在最后关头用刀锋收割逃兵。玄铁护心镜突然被掌心温度灼得发烫，他摸向腰间暗袋时，忽觉左耳一阵刺痛。
“张将军，“苦蝤的匕首贴着咽喉游走，裹着血污的麻布缠腰带正勒进他肋下，“黑山军的绞索，可比虎贲的马蹄温柔多了。“
张白骑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那截藏在血雾中的独木桥——桥面满是被毒蜂啃噬的腐木，每一步都塌陷着蛛网状的裂痕。远处袁术的狂笑声穿透战场喧嚣，那疯子正将黑山兵的头颅抛向燃烧的粮车，血浆在火舌舔舐下滋滋作响。
“你这毒蜂...“张白骑突然扯断苦蝤的匕首，反手将半截断刃刺入她膝窝，“倒比黄巾贼更懂人心。“话音未落，张鼎的玄甲重骑已冲破毒蜂云，三名虎贲铁骑结成三角阵撞碎了桥面。张白骑在坠落的瞬间瞥见褚飞燕的弯刀，却见那刀锋突然转向——不是劈他，而是斩断了桥墩！
“大帅！“亲卫们的嘶喊声里，张白骑坠入冰冷的护城河。河水冲刷着他铠甲上的血痂，却冲不散眼底的寒芒。他死死抱住河底的青石，看着水面漂浮的虎贲战旗被袁术的狂笑搅得粉碎。当张鼎的玄甲骑士们涉水而来时，张白骑突然扯开胸甲，露出心口狰狞的烙印——那是黑山军暗藏的“永“字纹。
“张白骑在此！“他仰头吐出一口混着铁锈的河水，“待我取了袁术头颅，必让这洛阳城的血，染红每个世家的门槛！“
***
三更梆响，袁术的环首刀已卷刃三把。他瘫坐在焦黑的粮车残骸上，看着被毒蜂啃噬的尸体在火中抽搐。方才那股支撑他杀透三重防线的血气，此刻正随着不断渗出的冷汗消散。远处传来虎贲铁骑的号角，却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青铜编钟——那声音总在催他成婚、纳妾、修筑庄园。
“长水儿郎...“他嘶声唤着已溃不成军的残部，却只听见兀脱的链枷仍在叮当作响。那匈奴百夫长正用链球磨盘碾着黑山兵的头骨，血沫溅在袁术脸上时，他忽然想起幼时偷饮的那坛女儿红——也是这般甜腥。
“袁公路。“张鼎的玄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张白骑逃往汝南了。“
袁术突然暴起，用尽最后气力将染血的佩剑掷向东南。剑身钉入焦土时，他看见张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那不是虎贲营该有的漠然，倒像...像他母亲临终前望着宫门外禁军的眼神。
“传我的...咳咳...虎贲军即刻...南下汝南！“袁术的命令混着血沫落地，却见张鼎的玄甲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那是黑山军特有的淬毒痕迹。
血色残阳终于沉入地平线，但真正的血色狂欢才刚刚拉开帷幕。张白骑握紧缰绳的手背爆出青筋，他盯着那面在蜂群与火光中狂舞的虎贲战旗，忽然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黑色刺青——那是一头被锁链缠绕的穷奇，此刻正在他皮肉下诡异地蠕动。
“苦蝤！褚飞燕！“他的嘶吼压过战场的轰鸣，“你们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战场东侧突然腾起冲天火光。不是粮草燃烧的橘红，而是诡异的幽绿色火焰，如同地狱吐出的毒焰，所过之处人马俱焚。那些被毒蜂蛰咬的胡骑，伤口竟诡异地迸发出绿色火苗，惨叫声瞬间拔高八度，变成非人的哀嚎。
“太平火！“张白骑的战马不安地刨着地面，他却纵声狂笑，“张角老儿果然留了后手！袁公路，你以为这就完了？“
袁术的环首刀正卡在一名黑山兵的胸腔里，听到“太平火“三字，他瞳孔骤缩。远处山梁上，三道裹着黑袍的身影正结成诡异的三角阵势，口中念念有词。为首者手中骷髅法杖顶端，一颗血色宝珠正滴溜溜旋转，每转一圈，战场上的绿火便旺盛三分。
“妖道！“袁术甩开卡住的刀，反手拔出腰间玉带钩。这传自袁氏先祖的古物突然泛起温润白光，将他满身血污都镀上了一层荧光。更奇异的是，那些疯狂的毒蜂竟如遇天敌，嗡鸣着避开他周身三尺。
张白骑瞳孔骤缩：“袁氏玉玺？不，这气息……是传国玉玦！“他猛然扯断颈间骨链，将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铃铛掷向空中，“风来！“
铃铛炸裂的瞬间，战场西侧突然掀起黑色龙卷。这风暴中夹杂着无数惨白人骨，所过之处连毒蜂都被绞成齑粉。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太平火点燃的胡骑残躯，竟被龙卷吸上半空，化作一具具燃烧的骷髅，朝着虎贲营反扑而去。
“典韦！许褚！“张鼎的玄甲上已插满箭矢，但他仍死死攥住战旗。虎贲铁骑的阵型被绿火与骨龙卷撕开缺口，无数燃烧的骷髅扑上马背，利齿咬向骑士脖颈。
“主公快走！“典韦双戟舞成银月，将扑向袁术的骷髅尽数扫碎。他背甲已被绿火烧穿，露出焦黑的皮肉，却仍如铁塔般挡在袁术身前。
袁术却突然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露出左眼下方一道新添的疤痕，那疤痕竟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金纹。“走？我袁公路的字典里，从无退字！“他猛地将玉带钩按在胸前伤口，鲜血喷涌的刹那，玉玦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苍天已死！“
四个字如惊雷炸响，战场竟诡异地寂静了一瞬。那些燃烧的骷髅突然停住动作，绿火中的黑袍人齐齐喷出鲜血。张白骑胸前的穷奇刺青发出尖啸，他胯下战马竟七窍流血而亡。
“黄天……当立！“袁术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苍老，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他体内苏醒。他染血的玉带钩指向黑袍人，战场地下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鸣，无数残肢断臂从土中伸出，抓向那些太平道术士。
张白骑狂喷鲜血，却大笑不止：“好！好！袁公路，你竟藏着袁天罡的尸解仙法！今日便让你我……“他突然扯开左臂护甲，露出整条布满咒文的胳膊，“看看谁的底牌更硬！“
咒文亮起的刹那，战场空间突然扭曲。虎贲铁骑惊骇地发现，他们的玄甲开始迅速锈蚀，战马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而黑山军那边，无数本该死透的士兵竟摇摇晃晃站起，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火焰。
“尸解仙对尸鬼术？“袁术抹去嘴角血迹，玉玦光芒突然内敛，在他掌心凝成一枚血色符印，“那便再加把火！“他反手将符印拍在额间，整张脸瞬间爬满金纹，眼中竟浮现出日月同辉的异象。
张鼎突然策马挡在袁术身前，玄铁战旗重重插入地面。旗杆上的虎贲纹章突然活过来般游动，在地面投射出九宫八卦的虚影。“主公！三思！“他声如洪钟，“您若动用那股力量，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袁术身形微顿，但看到远处正在太平火中挣扎的虎贲残部，看到典韦背后被烧得露出脊椎的伤口，看到许褚单膝跪地仍在死撑的背影，他眼中的日月突然开始逆旋。
“回不了头？“他扯掉破碎的金冠，任由长发在罡风中狂舞，“我袁公路的脚下，从来只有前进的路！“
玉玦轰然炸碎，血色符印却在他掌心凝聚成实质。当袁术将符印按向地面时，整个战场的时间流速突然变慢。他看到张白骑惊骇欲绝的表情，看到黑袍人仓皇逃窜的身影，看到典韦眼中滚落的血泪，也看到自己满头青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以吾袁氏千年气运……“他的声音在变慢的时间长河中回荡，“换此战……“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刹那，战场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当光明重现时，绿火熄灭了，骨龙卷消散了，连那些复活的尸兵都化作飞灰。唯有袁术仍立在原地，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掌心托着一枚微缩的战场模型——其中虎贲战旗正插在黑山军大纛之上。
张白骑跪坐在三丈外，穷奇刺青已爬满整张脸。他看着袁术手中旋转的沙盘，突然疯狂大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哈哈，袁公路，我们都被你耍了！“
袁术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转身，看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在他白发覆盖的耳后，一道新的金纹正在隐隐发亮，那纹路的形状，分明是半枚残缺的玉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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