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打！”
“凭什么不能打？老子打了胜仗，为什么不能乘胜追击？”
“因为皇上不想打！”
“你！你……你竟然用皇上来压我？既然你说皇上不想打，圣旨呢？没有圣旨你他娘的说个屁！”
“颜秋思你个……粗鄙武夫！”
“……”
程景灏默默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林耀和颜秋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浅笑，只是这抹笑转瞬即逝，快得没人看见。
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们打了败仗。
可实际上却是，他们打了胜仗，林耀因为林家在冀州的利益，不同意继续追击，而颜秋思则觉得晋王狼子野心，必须将人抓住了才能放心，两人为此事已经吵了半个时辰了。
林耀口中说的“皇上不想打”，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这是林家人的惯用伎俩，只要宫中还有淑嘉太贵妃林氏在，林家便不惧大乾朝的任何人，因为众所周知的是，和佑帝孝顺，淑嘉太贵妃一顶孝顺的帽子压下来，和佑帝就得乖乖听话。
况且和佑帝自小便跟林氏感情好，对林家人也很亲近，再加上他继位后的前十年对朝政没有什么想法，任由林家人在朝中坐大，到得几年前他想收回权利时，发现他已经离不开林家了。
程景灏之所以能跟随林耀来督军，便是他洞悉和佑帝的心思，暗中对和佑帝效忠，表示愿意为他拿回朝政出力。
而另一厢，林家要牵制颜秋思，自然不会派外人来支援，再加上林家老太爷不想林家后继无人，这几年一直在提拔林家各房的后辈，林耀比起别的纨绔子弟要强一些，入了老太爷的眼，这次就求了恩典，和佑帝大方的给了个先锋将军的名头，让他来支援颜秋思。
实际上，程景灏比任何人都清楚晋王和成王的情况，此次晋王服软，并不是因为被打怕了，而是因为跟成王闹了矛盾。
成王觉得晋王在东北方的战事上保留了实力，故意拖后腿，而晋王气成王的不信任，两人暗中都在防备对方，可他们的利益又早就绑在了一起，要是晋王倒了，成王绝对讨不了好，反之亦然。所以，晋王绝不会真的臣服于朝廷。
“好了，两位先冷静冷静，别让将士们看了笑话，若不嫌弃，且听在下说几句。”程景灏趁着两人中途休战喘气的时机开了口。
林耀和颜秋思齐齐看向程景灏，竟然异口同声道：“说！”
这话说完，两人又嫌弃的看着对方重重的冷哼一声，动作一致的扭开头。
程景灏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的，“颜参将的心情我很清楚，若是放在平时，乘胜追击的确是首选，但是……”
他话锋一转，“此时朝廷面临的不止晋王，西面的成王来势汹汹，林聪林将军在襄州苦苦支撑，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没等他将话说完，颜秋思就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说的那些，你就说凭什么不让我打！”
他是真的恼火，如果不将晋王抓回去，他的兄弟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表叔别急，”程景灏对他笑笑，很自然亲昵的点明了两人的关系，“我正要说为何支持林将军的提议。”
他看看林耀，见林耀居然眼带得意的去瞥颜秋思，心下对他更是看不上，这个蠢货！
“众所周知成王和晋王结盟，如今晋王输了关键性的一仗，如果我们不将晋王抓回朝廷交差，你们觉得成王会怎么想？与其我们费时费力的去抓并无臣服之心的人，不如让他们自己狗咬狗……”
程景灏缓缓道来，是不是垂下眸子，掩下眼底那抹深沉的算计。
现在根本不是时候让朝廷统一，他们打得越激烈，对他才越有利。
不管有没有消息，他都相信墨成章一定还活着！这一世，他会将这个天下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颜秋思一开始对程景灏的话很是嗤之以鼻，可随着他的剖析渐渐加深，颜秋思就沉默了。
的确，现在乘胜追击的话，冀州绝对会再次回到朝廷手中，可那样一来，他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整治，这就会让西边的战事吃紧。
更让颜秋思忧心的是，他之前接到消息，南边也有海上盗匪作乱，据说是一伙为数不少的倭人，除此之外，北边的鞑靼看见大乾内乱，又岂会无动于衷？
要是他们随便分散精力，岂不是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颜大人，我早就说过了，皇上也不愿意看见你将晋王逼得太急，俗话说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晋王？”林耀总算聪明了一次，没有再继续硬怼上去。
颜秋思抿唇不语，双拳紧握，过了许久才松开，“此事我还需再考虑考虑，二位慢走不送！”
哪怕心里知道程景灏的分析没错，但他还是不愿轻易下决定，且还有一个人的意见他没听到，如果他也认为不该继续攻打冀州，那么他便会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因为程景灏近来时常到帅帐中议事，所以墨成章这段时间都没来见过颜秋思。
等他被暗中请来，听了颜秋思的转述后，当即就皱了眉冷哼，“愚蠢至极！”
“怎么，你也觉得该打？”颜秋思眼角一挑，心提了起来。
墨成章冷着脸道：“当然要打！此时不打更待何时？明知晋王只是迫于形势退兵，连降书都未送来，不打难道等他跟成王商议妥当了，再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他跟程景灏一样，深知成王和晋王最终的目的都是那把龙椅，这样的人岂会轻易妥协？还不如趁着此时，将人抓在手里，以雷霆之势稳定东北部的局势，再规整力量专心对付成王。
可墨成章和程景灏不同，程景灏要顾及的太多，林家不愿意打，是因为冀州有着林家最重要的粮仓和盐池！一旦打过去，林家就会损失惨重。若是不打，以林家的尿性，下一步就是替晋王说话，晋王自然会卖他们人情。
“可如此一来，程景灏说的……”颜秋思皱眉，心中左右摇摆。
墨成章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点着冀州的方向，“若是我们能占据冀州，就相当于坐拥冀州巨大的粮仓和盐池，只要将晋军打散编入朝廷军中，他们就翻不起大浪……”
对着颜秋思，墨成章没什么好隐瞒的，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可颜秋思却对他敏锐的判断力露出几分惊讶。
他跟墨成章见面后，自然是查过他的，知道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小伙子，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墨成章上过学。
因着墨老爷子罪臣的身份，他不能参加科举，所以一直都是在学堂学习，并未步入仕途。
但这样一来，颜秋思就不得不去想，他对军中之事如此敏锐的见解，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但是，秋叔，我想你肯定也知道，大乾的北边和南边都不太平，所以我们若是任由成王和晋王等人继续打下去，整个大乾怕是都会分崩离析，到那时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墨成章最后的话说得很重，可听在颜秋思耳中却着实振聋发聩！
“成章，你……”颜秋思表情激动，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拍了拍墨成章的肩膀，“不为一己之私，明知此时是你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最好时机，却……成章，你很好！非常好！媛媛地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却没有趁此机会让朝廷内乱，反而想的是尽快结束藩王混战，好抵御外敌。可那样一来，他便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之后的路定会比现在更难走。
墨成章沉默了片刻，“我爹娘都是良善之人，我自小长在乡下，很清楚战争对底层百姓意味着什么，如果可以……”
如果不是前世他死得不甘，如果不是后来得知程氏并非自尽，若不是……他可能不会坚持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他前世受过的欺骗和不公，墨家因为他而全家死绝，这辈子他会亲自讨回公道！
“我明白，程景灏那里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你的身份。”颜秋思长叹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墨成章到底是怎么得知自己身份的，可他能看出来，这孩子对程家是有恨的，有着比他还浓的恨意。
墨成章抬眼直视着他，“所以，秋叔，此战必须打！”
颜秋思点头，“我会立刻安排，你也去准备准备，这次你们依旧会跟在先封营中，照顾好自己。”
墨成章轻轻颔首，很快就退了出去。
出了帅帐，他从怀中摸出郑清浅给他准备的剔骨刀，看着刀的眼神无比温柔，无声低语：浅浅，我会好好的，等我。
然而，本该大获全胜的一仗，因为林耀的反对，颜秋思麾下的士兵几乎孤军作战，面对两倍于己方的晋军，此战打得异常惨烈。
墨成章作为先锋营的一名先锋，第一批攻进冀州城，但当时他已经受了轻伤。
与此同时，一个针对墨成章的阴谋正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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