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知道这是赵红鱼的明知故问。
要是他真的中了赵红鱼的魅术，方才之事肯定不会记得，为何赵红鱼不是在他中魅术之时问？
陆远微微一愣，而后看着满园纷纷扬扬飘落的杏花似有犹豫，但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师姐实不相瞒，我出身卑微，因前些年的大疫，如今孑然一身。”
苦涩一笑，陆远继续平静说道：“当初逃难之时为了一口吃的，我就差人肉没吃，若是我吃了人肉，我本就低劣的灵根也定会失去灵性。”
“不管我在世俗的身份是边军的鹰扬夜不收，还是大赵的皇廷血衣卫。”
“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接着，陆远没有任何犹豫冷然说道：“但不管是鹰扬夜不收，还是皇廷血衣卫，只要能杀北胡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前面陆远所说赵红鱼俏脸淡然不置可否，当听到陆远说与北胡不共戴天，赵红鱼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
“看来师弟知道北胡对我大赵国世俗所行的险恶用心。”
随即赵红鱼止住莲步停下，转身肃然看着陆远，以一个师姐的口吻正色告诫陆远说道：“你能被傅师叔亲自接见，就说明你在世俗的表现与能力已是获得认可。”
“出身卑微，你也无需过于妄自菲薄。”
“若你在世俗有太多的执念牵挂，这会对你今后的修行不利。”
“我等修士需学会斩断凡情，了却凡尘。”
“你切记，修真界是修真界，世俗是世俗。”
“你如今只是引气入体的凡俗修为，还需努力，不入修真终是凡人。”
“多谢师姐指点，师弟受教。”
陆远闻言赶忙恭敬退后一步躬身向赵红鱼真挚行礼。
要不是知道赵红鱼与林柔还有割舍不了的小姐妹情谊。
更是知道这位郡主殿下很是在意世俗的弟弟。
陆远这个懵懂少年差些就相信了这女人有真有假迷魂般的鬼话。
而且赵红鱼不知道，陆远早就知道红袖宫与北胡有勾结。
接着，赵红鱼似有深意对陆远继续说道：“在血衣卫你的身份只不过青玉线人。”
“若是没有关系靠山，你一辈子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正式名分的低等细作。”
“在修真界何尝不是如此。”
说完赵红鱼淡淡看了陆远一眼而后转身轻移莲步向前。
陆远愣了愣，赶忙撑伞跟上。
赵红鱼没有把话直接说明，听得懂的人不用多说，听不懂的人多说也无用。
跟上赵红鱼的陆远没有立刻就表忠心，而是对赵红鱼如同不经意间说道：“落霞镇油麻巷陈记药铺的陈贵，是北胡天鹰卫细作。”
赵红鱼闻言，美眸之中露出一抹赞许之色，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盛开。
晚上在花厅之中，赵红鱼设宴款待陆远他们。
没有什么王家的繁文缛节，有的是如同亲朋一起相聚的红泥小火炉。
陆远算是沾光，想要获得赵红鱼的信任，陆远知道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即便将来不能做到左右逢源，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敌人没什么好说的。
眼下陆远想要通过赵红鱼知道那个小道童清风，那个公主殿下江望舒所在。
晚宴很是融洽愉快，在这细雨绵绵有些微冷的雨夜，三五好友青梅煮酒别有一番雅致。
晚宴过后，陆远与林霄漫步在描彩灯笼明亮，雕梁画栋的走廊里。
陆远斜了一眼一袭白衣潇洒公子哥打扮的林霄。
撇了撇嘴，陆远揶揄说道：“当初你小子还说咱们兄弟要一起努力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
“我还在努力拼搏出生入死之中，你小子倒好，牵着人家姑娘的小手，就已是少奋斗二十年。”
林霄被陆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无奈说道：“我倒是想修真，但我也得有灵根才行。”
看着言不由衷，一脸幸福傻笑的林霄，陆远扭头啐了一口。
“你小子少装。”
随即陆远左右一看，更是将灵识感应谨慎一扫。
而后陆远这才看着林霄正色说道：“我能拜入云霄宗成为青云峰的外门弟子，我知道除了有灵根，并不是因为我能有多出色有多优秀。”
“要是当初没有你通过屠前辈的关系，我不可能有被林前辈提携的机会，就更不会有今天。”
陆远说完目不转睛看着林霄，从一开始陆远就不相信林霄与他一般是出身普通，正经人谁嗅得出蒙汗药？
林霄看着陆远只能苦笑，而后林霄停下脚步有些沉默看着外边雨夜，神色有些复杂。
良久后，林霄喟然长叹，看着陪在一旁目光依旧看着外边雨夜的陆远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瞒不了你，你现在是鹰扬夜不收，而我是正道盟之人。”
闻言，陆远这才转头看着林霄，只是微微一笑。
林霄不敢去看陆远信任的目光，脸上有些犹豫之色，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是师傅从小带大，原本我跟着师傅在深山里潜学医术治病救人。”
“前些年，师傅根据古籍与多年的经验，研制出价格低廉能预防治疗瘟疫的药物广为传播，因此得罪了大发横财的正道盟。”
“若不是师傅在正道盟里有旧友，我们师徒早就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加入正道盟不久后师傅郁郁而终，而我则是被排挤出正道盟总舵，被撵到陵阳城执行所谓的任务。”
林霄能够与林柔在一起，陆远就知道不仅仅只是因为林霄长得英俊，如今林霄也不会是真的正道盟之人。
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对林霄说，有些事情林霄也不能对他说。
这是规矩，何尝不是对自己与对方的一种保护。
陆远伸出手看着林霄坦然说道：“不管将来如何，只要我们对付的是外敌，我们依旧是兄弟。”
林霄也伸出手与陆远击掌，两人相视一笑。
陆远不想林霄也如同那个他曾经当成小兄弟却是小姑娘的江望舒一样，是敌人。
陆远今晚一个人住在王府庄园的留客院，独自于雨夜绵绵的亭中，手拿着书卷品茗。
此刻，陆远颇有些感慨，以往这个时节除了家里租种的田地要忙活。
一家人还要帮着大户人家与私塾的田产插秧。
晚上即便忙得再晚再累，陆远都会在昏黄的松油灯下温习功课写字看一会书。
当时陆远想的是，将来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如今在世俗，他已是百户军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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