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姨母在张桂芬身上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暗恨，但一时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就把火力倾泄到了明兰的身上。
她举起筷子在盘碟上晃悠了几下，状若无意道：“明丫头，今年几岁了呀？”
明兰闻言脸色一沉，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哟，气性够大的，长辈说她几句还不乐意了！”
康姨母语含讥讽，继续“语重心长”道：“长辈说你几句，那都是为你好，多大的姑娘了，还赖在娘家吃白食，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她又转头看向王若弗:“妹妹啊，真不是姐姐说你，明丫头年纪这么大，早就该替她寻亲事，怎么能拖到现在呢？”
“这个……”王若弗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住地去看明兰的脸色，康姨母虽不着调，但这话倒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明兰一直不肯嫁人，王若弗心里也是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老太太和盛长桢，王若弗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就这么拖着了。
“侄女的婚事自有祖母和母亲做主, 还用不着姨母来费心吧？”
明兰抬眸扫了康姨母一眼，目光中的冷冽让康姨母也不禁心中一颤。明兰顿了顿, 又道：“至于在家里吃白食，那更是无稽之谈，侄女虽不才，好歹也有自力更生的本钱。”
“呵呵, 你一个女儿家, 自力更生？还不是要靠家里供着你吃用？”康姨母脸上写满了不信，又看向王若弗，希望她能出来训斥这个信口开河的小小庶女。
王若弗躲开姐姐的目光，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明丫头确实有这个本事,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 菊香书坊就是明丫头开的。”
“菊香书坊？！”
康姨母瞬间呆立原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指着明兰问王若弗：“那么大的产业，都是这臭丫头名下的？”
康姨母当然知道菊香书坊，这是汴京城新崛起的明星书坊，而且不到一年就成了汴京最大的书坊，分店开满了京畿道。
偶尔路过书坊门口，看到那人山人海的场面，康姨母都觉得震撼，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光顾, 这书坊的东家该赚多少钱呀, 岂不是要拿着麻袋装钱？
如今王若弗居然说，这偌大的产业, 都是明兰名下的, 一向看不起明兰这个庶女的康姨母哪里能接受得了？
“是啊，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呢！明丫头也孝顺, 时不时用书坊的进项来补贴家用, 说起来, 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占了女儿的便宜！”
王若弗说到这里, 也有些自豪，虽然她对明兰吃吃不嫁人这件事不太满意, 但对明兰拿回家的真金白银却是欢迎至极。
说起来，盛纮这一房有宥阳大房的资助, 其实并不缺钱，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况且明兰送来的这一笔银子完全就是意外之财，不算在日常的家用花费里，王若弗手头顿时就阔绰了许多，用这闲钱给自己置办了不少头面首饰。
走出去和小姐妹们聚会，人家一看，嚯！鸟枪换炮了，那叫一个倍儿有面子！
四十多岁的官太太们聚会，还能聊些什么, 不就是互相攀比，满足自己的那点虚荣心么？
王若弗性子粗直, 也不在乎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只要有人吹捧，立马就红光满面, 心里别提有多乐呵了。
原本存在感薄弱的庶女明兰，摇身一变成了大金主，主宰着王若弗私房钱的多寡, 王若弗自然也就对她客气了几分。
至于从明兰手里把书坊的产业抢过来，王若弗就压根没动过这心思，她也没那个心眼啊。就算有，明兰身后还站着老太太呢，她敢抢么？
康姨母知道菊香书坊是明兰的之后，先是不信，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康姨母心中迅速涌出一阵强烈的嫉恨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庶女就可以经营这么大的产业，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
凭什么自己就要过得这么窘迫？
一想到自己的嫁妆还要被丈夫康海丰挪用去当作纳妾的花费，康姨母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她自诩聪明、有教养、有眼光，哪哪都比王若弗这个蠢妹妹强，怎么到头来过得反倒不如她了呢？
丈夫不上进, 子女不争气, 权势地位也远远都比不上, 家里还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儿。
康姨母恨呐！她愤怒, 她不甘心，她嫉妒得发狂！
康姨母抬起头，眼中未及掩藏的怨毒神色看得王若弗心头寒意陡生，不过她并没有多想，以为姐姐只是震惊之下有些失神，遂安慰道：
“姐姐快来看，妹妹新近打了几个镯子，姐姐随便挑，若是喜欢，全拿去也不妨事！”
王若弗和康姨母分享首饰，本意是展示大度，想让康姨母知道，自己得了好处也不会忘记自家姐妹。
但落在康姨母眼里，这一举动却成了赤裸裸的炫耀。
康姨母抚摸着那几件精美贵重的首饰上，目光贪婪而眷恋，她一把将全部首饰拢入袖中：“那就谢过妹妹好意了。”
王若弗嘴角抽了抽，她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康姨母还真一件没落，全给搂走了。
这些首饰用料考究，出自名家之手，每一件都是难得的珍品，王若弗也是发了横财，才舍得咬着牙打造了几副出来。
这一下全撒了出去，王若弗也忍不住有些肉疼。不过这是自己夸下的海口，话都说出去了，再心疼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再说了，毕竟是自家姐姐，拿也就拿了，就当增进姐妹感情了。王若弗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可惜，王若弗只是自作多情罢了，康姨母心里压根就没领她的情。
在康姨母眼里，不是自己脸皮厚，而是这些东西本就是自己应得的。
连王若弗这个蠢妇都能有，自己为什么不能有？
脑回路清奇吧，但这就是康姨母最真实的想法，她就是这么心安理得。
张桂芬在旁边看着康姨母所作所为，也不禁为王若弗感到心寒。
张桂芬能够感受到，王若弗对姐姐是有真感情在的，把康姨母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娘家人。
相比起难见一面的父母，时常能上门的姐姐显然更为亲近，甚至已经成了王若弗心中的一种寄托。
所以王若弗才会不顾老太太的告诫，执意要与康姨母来往。
王若弗是这么想的，但康姨母呢？
或许在康姨母眼里，王若弗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吧，而且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
张桂芬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可怜起自己这位大大咧咧的婆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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