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石临海面不改色，实则他也有些心虚。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冒牌货，之所以能身穿紫袍富贵加身，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的脸像某个人罢了。
不似真正的林如海曾经以合道杀归墟，石临海根本就没有半点修为境界。
若非这些日子已经在皇帝身侧习惯了伴君如伴虎，见到有人施展出如此恐怖的“神通”，恐怕早就被吓尿裤子了。
不过石临海不相信眼前的女人敢杀了他。
如果缥缈剑宗真有这个胆子，那么今日护送他来宣旨的就不会是区区百骑了。
眼看冒牌的紫袍公公纹丝不动，莫长璃眯起了如水的秋眸。
气机再盛，仿佛有一只大手重重拍在了周力的脑袋上。
这位朝廷五品归德郎将当即以头触地。
周力怒火冲天，不只脖颈处血管青筋寸寸虬起，连双眼之中也布满了血红之色。
只可惜无论他如何奋力挣扎，都无法逃脱莫长璃的气机束缚。
见到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受到了奇耻大辱，吴渡真等人在大快人心之余也是嗤之以鼻。
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那个视宗门声誉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女人？
而且你不过是个金刚境而已，哪来的底气敢在归墟之境面前嚣张？
真当谁都是吴渡真这种好脾气呢？
况且吴渡真之所以忍气吞声，也不是怕了你。
如果不是忌惮当朝皇帝，你算个屁啊！
石临海见周力那极其屈辱的姿势，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他怕死却知道自己不会死。
起码在这缥缈剑宗之内，他死不了。
可是不会死却不代表不会受辱。
石临海如今好歹也是新帝身边的红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新帝的脸面。
石临海受辱倒是不要紧，可要是因为自己不争气让皇帝失了颜面，哪怕之后卷土重来之时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将缥缈剑宗斩尽杀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到时候他就被新帝弃之如敝履。
石临海好不容易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一朝得势，自然不想被打回原形。
莫长璃并没有因为紫袍公公的妥协就收敛那骇人的气机。
示意吴渡真等人站起身来，她和紫袍公公一前一后走入了偏殿。
莫长璃语气复杂道：“也真是难为皇上了，真不知道这是从哪找来你这么个和林如海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虽然当日围攻林如海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余地，但是她和那位名动天下的紫袍公公好歹也算是旧相识。
如果抛开那个身不由己的阉人身份不谈，倘若被曾经以合道杀归墟的绝世高手表达爱慕之意，莫长璃就算无动于衷，起码也不会浑身不自在。
而且林如海确实是个值得敬佩之人。
不说别的，只论明知被沦为弃子却愚忠不悔，恐怕连很多热血男儿都做不到。
所以骤然见到与林如海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紫袍公公，莫长璃也多少也有点“睹人思人”的唏嘘和感慨。
被一语道破假冒而来的身份，石临海也不慌乱，而是轻笑道：“坊间早有流传，林如海之死和缥缈剑宗有莫大的关系。”
“本来咱家还不信。”
“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心照不宣那么简单嘛！”
莫长璃微微皱眉。
此人虽然没有半点修为在身，但是这份临危不乱却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莫长璃没有越描越黑，而是指着那道紫黄卷轴，直截了当道：“敢问公公，是谁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石临海嘿嘿一笑，道：“馊主意？”
“这可是出自堂堂国士无双范长亭的手笔。”
“你如此诋毁，就不怕他找你算账？”
他这话还真不是在说谎。
圣上固然精明算计，却只限于庙堂之上平衡各方权势。
此次之所以赐婚于郭景焕和陈凝雪，确实是范长亭想出来的办法。
石临海之所以没有半点犹豫的就出卖了范长亭，说白了还是记恨当日灵前不杀之仇。
虽然被范长亭留了一条性命，但是每每想到那人不屑一顾的眼神和语气，石临海就咬牙切齿不已。
刚开始见到面前这个女人的时候，冒名顶替的紫袍公公还没反应过来。
如今总算想通了她的身份。
陈凝雪的师尊莫长璃。
上一代被江湖公认为具有剑仙之资的缥缈剑宗圣女。
前不久之前有消息传出，说此人已经证道归墟，从此踏入剑仙之境。
这样一个女人，想来不好惹吧？
石临海心胸狭隘，干脆就玩了一手祸水东引。
须知自古就有圣贤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莫长璃已经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岂能善罢甘休？
“果然是他。”
莫长璃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又问道：“再问公公，倘若我缥缈剑宗今日抗旨不尊，有何后果？”
石临海冷笑道：“大军压境，江湖之上从此再无缥缈剑宗。”
莫长璃眼帘低垂道：“如此说来，这圣旨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石临海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只是手心向上，将圣旨放在了莫长璃的面前。
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已经认命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不由瞪大了双眼。
那道紫黄圣旨缓缓浮起，最后悬浮于莫长璃的面前。
“敢问公公，我这算是接旨还是不接旨呢？”
莫长璃淡淡一笑，也不等紫袍公公回答，静静的走出了偏殿。
她没理会吴渡真等人。
径直来到缥缈大殿，莫长璃心念微动，那些悬停在半空的长刀就向两侧分开。
外面的百骑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一步，其余的人纷纷效仿，瞬间就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莫长璃始终没有用手去触碰那道圣旨。
偏偏在气机的牵引之下，无论她如何移动，圣旨始终悬于她面前唾手可得的地方。
“凝雪啊凝雪，为师曾经有负于你。”
“可是今日，为师站在你这边。”
“这不算是补偿，而是幡然悔悟。”
莫长璃喃喃自语了一番，腰侧长剑倏然出鞘。
这位已经成就剑仙之境的缥缈剑宗长老脚踩长剑扶摇直上，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晴空万里之中，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于天地之间。
“自今日起，我莫长璃永弃缥缈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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