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飘落的叶子就算不是来自同一棵树，相遇时也会产生些许亲近之情。
同如流星滑落，共似旅人漂泊。她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但一瞬的犹豫后，还是选择默然离开了。”小仙灵的语速很慢，缓缓叙述着过去的事，与那时的心境。
荧有些不解：“为什么？”
刚问完她就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从一开始就该明白的，丝柯克她，不愿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所以这一幕其实也只是她人生的缩影，她主动地断绝了无数次的与人交流的机会。
小仙灵见荧突然沉默，心下了然：“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她是世界的偷渡客，并不想沾染此处的因果。但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源于更早发生的某件事情。”
这个所谓的某件事情，在场诸人心知肚明。
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几人继续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很快来到了下一处地点。
伴随着画面一同传来的是一道男声：“你已具备驾驭力量的资格。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教你任何东西。
单靠模仿成不了合格的战士，我赋予你獠牙，你要学会自己狩猎。”
随后，丝柯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师父是希望我单独行动，到外面去游历？”
“没错，去认识新的朋友，开始属于你的旅程吧。将破碎的过往收起，描绘新的未来。
我们仍可以通过深渊相互联系。但未来某一天，我会将你辛苦重建的一切化为灰烬，就像你记忆深处从未消失的那场灾祸。”苏尔特洛奇如此回答。
饶是萨菲尔听到这话之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过了几秒她才开口说道：“我不得不承认，在折磨一个人的内心这方面，苏尔特洛奇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
耳边的低语还在继续着，丝柯克的质问声响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恐惧是人类得以进化的秘密。你已品尝过失去的滋味，已明白什么是刻入骨髓的恐惧。
但是，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总有一天痛苦会趋于寡淡，恐惧会变得无味。
所以现在，我要给予你无法磨灭的恐惧。要么在恐惧中再次经历儿时的噩梦，要么竭尽全力找到战胜我的办法。”苏尔特洛奇与丝柯克的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一切都已明了。
萨菲尔勾了勾嘴角，又很快放弃了，她长叹一口气：“就和我之前所经历的那样，在每一个夜晚，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目的就是为了一次次地拾取那新鲜的仇恨。
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憎恨，直到把那个人的心脏，掏出来。”
荧看着萨菲尔，想起了香醉坡的那一场雪，那时候的萨菲尔，大概，是感受到了解脱吧。
“但丝柯克显然被吓坏了，她因此拒绝与人交流，拒绝和其他人建立联系。还是那句话，这样的选择，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对她的变强之路也没有帮助，只会徒添痛苦。”萨菲尔看得很清楚，这是因噎废食的典范。
看着苏尔特洛奇这熟悉的身影，荧想起了吞星之鲸的战役，果然，那个残影就是苏尔特洛奇。
小仙灵补充道：“那就是丝柯克的师父，极恶骑苏尔特洛奇曾经的样子。”
“曾经？”荧愣住了，“他有很多样子吗？”
这次回答她的是萨菲尔：“你觉得，容貌对于这种人来说，还有意义吗？
不说别的，就说钟离，这老小子的形象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想换张脸，换个身形，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你也是这样吗？”荧突然有些好奇了，“你为什么不…换个样子呢？”
萨菲尔随意摆了摆手：“因为习惯了这副身体，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但主要还涉及到一个本相的问题。
钟离温迪他们的本相究竟是什么样，知道的人不多，但萨菲尔很清楚，他们目前的形象都是经过了改变的，并非原本模样。
但萨菲尔不同，她目前的样子就是本相，是最好发挥自身力量的状态。如果要改变模样，变高一些也好，身材变得丰满一些也好，都是可以做到的，但…她觉得那压根就是在骗人。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她什么模样心里有数。
想到了令人不快的东西，萨菲尔立刻转移话题：“我们这种人，可以是野兽，可以是人类，甚至是无可名状的魔物。”
“是的，你们所见到的，他以深渊为盔甲，是他游历星海常用的模样。”小仙灵简单说明，加上萨菲尔的解释，荧已经完全了解了。
这时候，她也彻底理解了萨菲尔的话，为什么萨菲尔会说丝柯克走歪了路。
苏尔特洛奇明显就是希望她去亲近世界然后以此作为威胁，结果丝柯克这个傻妞为此彻底封闭了自己，一个人待了几千年。
联想到丝柯克所说的，要走苏尔特洛奇走过的路，从中找到战胜他的方法。荧看是否怀疑，苏尔特洛奇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考虑到五大罪人这个称号，荧真不觉得以前的极恶骑是个孤狼，至少像预言家，黄金的莱茵多特这些人都与他同行过。
而且还能把她送来提瓦特，为此甚至说服了艾莉丝和苏…
苏尔特洛奇根本就是个社交牛逼症吧？哪里有一点丝柯克这社恐的样子？
所以傻妞你真的走错路了吧？
荧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就在荧发散思维的时候，小仙灵又悄咪咪道：“悄悄告诉你们，真正的极恶骑可是很吓人的哦。”
萨菲尔耸耸肩：“能有多吓人？抬手毁灭一个星系那般？不吹牛逼地跟你讲，我最巅峰的时候，麾下的天使军团也是响彻寰宇的存在，治下星系不知凡几，一个念头灭掉几个星系团也不在话下呢。”
面对这番话，小仙灵有些语塞了，她没见过萨菲尔所说的那种伟力，什么叫随手灭掉几个星系啊？她想象不出来。
“可现在的你做不到这般吧？”小仙灵干脆从现实出发。
这话让萨菲尔无法反驳，毁灭星系？现在的她连爆星都有点困难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无奈，世界等级太低了，承受不了太强大的力量，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苏尔特洛奇会选择离开的原因。
五大罪人之中，她所了解的也就苏尔特洛奇和莱茵多特了，其他人不清楚，但是莱茵多特她倒是知道一些。
吞噬了生之执政纳贝里士之后，二者就融合了，获得了四影之一的力量，莱茵多特无疑是处于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
而因为四影的力量源自于天理，所以并不会被世界所排斥，这也是莱茵多特变强的合法途径。
但苏尔特洛奇就不一样了，他的变强之路完全依赖于深渊，可以说，是和莱茵多特处于两个极端，因此，苏尔特洛奇的力量多半是为世界所不容的，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最终封禁”。
炽天使模式的看法几乎到顶，却无法发挥出来，强行冲破封锁会导致不可逆的后果，或许，她也该考虑去世界之外了。
离开这个名为提瓦特的囚笼，到外面去，寻找新的机遇，还有成长空间。
萨菲尔当即决定，在队长火神之心以后回一趟至冬，然后解锁完毕幽冥座的力量就开始尝试去世界的外面。
当然，那时候要做的事就有很多了，答应过罗莎琳的事也得完成，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呢。
这些事情得忙好一阵子呢。
“只有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把一切压垮的绝对力量。”小仙灵这么说着。
萨菲尔开始期待与苏尔特洛奇交手了，力量嘛，她也不差，倒是可以碰一碰。
小仙灵没有注意到她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战意，转过身看了看身侧的河流：“继续向前走吧，让我看看…我们差不多走了一半的路了。”
下一段记忆是小时候的丝柯克。
这时候的她还没有失去四肢，正在用绷带给自己包扎，她的面前燃着一堆篝火，身旁的地面上插着一柄剑。
小姑娘可爱娇俏的脸上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丝沉稳，时间点很好确定，是经历了灾祸以后，刚开始跟随苏尔特洛奇训练的时候。
“断了的手腕我帮你接好了，明天再加一倍的训练量。”苏尔特洛奇的声音传来，冷漠的话语让尚且年幼的丝柯克忍不住抖了抖。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承受这样的训练？手都断了都没有休息的机会。
不过，她也只是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想必类似的事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吧。
果然，苏尔特洛奇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你没有哭，很好。弱者往往寄希望于用眼泪引起同情，这是最无用的想法。”
“我能问个问题吗？师父…为什么要救我？”丝柯克没有去想那些没意义的事，只是单纯地对眼前的男人救下自己的行为感到疑惑。
“我一直觉得，或许我不该活下来…这样就不必时时想起那场大火，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丝柯克真的很不理解，苏尔特洛奇与那些人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么做。
而被救下的丝柯克，觉得自己真的不如死了算了，复仇无门，因为人早就被杀光了，活下去也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但她又不能死。
因为她是唯一的幸存者了，这条命，早就不属于她自己了，她背负着一整颗星球的生命，她不能死。
苏尔特洛奇自然听得出自家徒弟的绝望，可他不打算出言安慰，只是淡淡道：“我救你，是出于自己的目的。
我已经太久没有品味过全力以赴的战斗了。那些杰出的天才如我踏过的泥沙，就连命运也向我俯首。
所以，我会倾尽一切地培养你，不择手段地训练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听到这话萨菲尔都无语了：“他有病吧？没活了？”
“你问我？”荧也觉得这个苏尔特洛奇脑子多少沾点毛病。
记忆里，丝柯克说出了自己的回答：“可是我并不想向你挥剑！”
“现在，你的想法并不重要。”苏尔特洛奇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弱者的呐喊在广袤的星海中溅不起半点浪花，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明白了…师父。”丝柯克声音低落，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看完这一段记忆，萨菲尔对荧说道：“看到了没？虽然苏尔特洛奇这人是个神经病，但是这话确实是正确的，这个世界就是看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即便是现在的丝柯克也不得不受到胁迫，被逼成了这样，你记住了，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指望强者的怜悯而生存，这是最大的愚蠢。”
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萨菲尔，也很庆幸，萨菲尔并没有因为过去的遭遇而变得过于极端，总的来说，自己过得还是挺幸福的，如果换成苏尔特洛奇这样的人来指导自己。
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都不敢想。
“从那日起，浸透血泪的训练再无尽头，疲惫与虚无的感受每天都如影随形。不知过去多久，她的天赋开花结果，她也终于能像师父一样掌控内心的情感了。
怎么说呢…”小仙灵略微迟疑过后，试图形容这一切，“她的心里仍然装着人类的悲喜，但所有情绪都要经过理性的允许。
顺便一提，这时候开始，她变得像你们认识的那个丝柯克了。”
“这并不是好事。”萨菲尔评价道，“每个人的情感都不同，有的人生来淡漠，有的人天生热烈，这种摒弃一切情感，一刀切的方式只不过是一种懒惰。
太生搬硬套了，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除了暴虐和愚昧，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荧也颇为不认同地摇着头，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她认同萨菲尔的话。
丝柯克被教歪了，苏尔特洛奇就是个老混蛋。
她现在心中还有的疑惑就是让丝柯克不断妥协的那场灾祸，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估计就在终点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小仙灵开口了：“快到终点了，还有点舍不得呢。走吧？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家伙的话语中带上了某种视死如归的决意。
在荧和萨菲尔看来，它就像是临终者在嘱托遗言一般，那种面对死亡的坦然，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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