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是一切高等智慧生命的本能。
即使是天天以学渣、学废的头衔自嘲的人。
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又或者是面对某种自己喜欢的事物的时候。
那也是学得比谁都快的。
别说没有。
特么上高数课睡得昏天黑地的人。
翻游戏攻略、找施法材料的时候，一样能他妈比奥数冠军还专注、比特么爱因斯坦还投入。
——谁曾经特么还不是个来去如风的少年来着了？
即使是离开学校，进入社会。
要学的东西，一样从来没少过。
不是只有课本上的知识，才叫学习的。
在离开了学校之后，对这些书面上知识的学习，的确是陷入停顿。
可对于工作，对于社会，对于生活，每个人在不同领域的知识熟练度，还是都在不断增进着的。
今天的你，看着几年前的自己，也总是会有‘这傻逼当初怎么那么笨’的念头冒出来的。
...哪怕仅仅是一场几天前的骂架，说不定都能让人复盘好久。
在未知时盲目摸索，在已知后下意识复盘。
这也是人在不断成长的一个侧面标志。
就是这种‘不懂之前一头雾水、懂了之后忍不住反复思考’的充实感，才让智慧生命的求知欲那么强。
可以说仅次于对生存与繁衍之类生物本能的需求了。
...顶多也就比装逼的刚需差一点。
如果生活之中太长时间没有‘新事物’，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可避免地会遭受打击。
而对于一个文明来说。
陷入停滞，变成一潭死水。
这也是一种极其恐怖的摧残。
发展停滞的超级文明，在星域里有另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称呼。
——堕落帝国。
文明一旦步入这个阶段，就很难再回得去了。
失去了积极进取，整个种族的精气神都会肉眼可见的下降一大截。
就好比将二十世纪前半叶时的老美，拿来和现在的老美相比一样。
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让艾克、马歇尔、老麦、金上将、尼米兹、哈尔西这帮人活过来，去五角大楼看看那个穿着丝袜高跟鞋、抹着烈焰红唇的口红、跟个人妖一样装模作样地顶着四星上将军衔的贵物，那是真的要一人一口唾沫给它直接淹死的。
国力上升期的时候，那些努力有所得、付出有意义、未来有希望的人们，是真的‘眼里有光’。
而现在...
畸形的社会；
扭曲的文化；
失落的道德。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在零元购的人群身边岿然不动，或是仰头望天或是低垂脑袋浑身发抖的活丧尸们。
它们，难不成还能成为什么值得称道的荣誉了？
——国之将亡，遍地妖孽。
有些老话是真没错的。
..
远古肃正文明的情况，类似于此。
但不全是如此。
比如说，他们的停滞，并非源于主动。
而是在所有科技线上都走到了头，失去了前进方向。
被迫地成为了‘堕落帝国’。
而在‘堕落’之后，他们也并没有就此放弃。
尝试过数不尽的思路，去为自己的文明寻找一个未来。
这一点，是那些在变成‘停滞圣权’、‘军事孤立者’之后，就主动放弃探索其他领域的知识的堕落帝国，完全无法比拟的。
然而。
相比后者，前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承受的负面影响，反而更严重：
拼命努力之后失败，与啥也不干就失败，两者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从心理反馈上就完全不一样。
毕竟两者的沉没成本差多了。
付出越大，失败后肯定越不爽，换谁来都一样的。
——谁能够忍受持续数千万年、一直进行无望的付出呢？
科技到了顶端，往前再无一物；
享乐的花活，终究也就那么多。
很多人类看来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对于全知全能的信息生命来说，如同败履；
至于扩张...
对这种程度的文明来说，
在整个宇宙玩千篇一律的填色游戏，也没什么意义。
就好像现在的苏文。
他还维持着扩张，并不是为了占据那些荒芜而乏味的星际空间。
那些无人恒星系里头，如果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宝贝，他也懒得占据。
哪怕有人的，也是一样。
就好比现在的火礁星域一样。
被苏老板无情放置。
超级文明的确能够把星际空间之中所有种类的天体、包括空间本身，都给利用起来。
但那没必要。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需要而已。
一个文明再怎么扩张，再怎么累积人口，再怎么渡过无尽岁月。
也不可能占用宇宙多大的空间。
——基建都是集中化的。
苏文讲究利益，考虑成本，超级文明也讲究利益、在乎成本。
即使拥有无限质能，无穷力量，也不至于到‘溢出的生产力足够把全宇宙都塞满的地步’。
...物质宇宙太大了。
数百亿光年的尺度，可以让一切建设与生产的激情，都被磨灭在亘古冰冷的太空中。
按照阿兰的说法。
当初它们的文明。
数亿年时间扩张、经营。
从崛起到落幕。
也不过才塞满了十万余座河系而已。
这才仅仅是一个超星团的规模。
银河系所在的拉尼亚凯亚超星团，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而整个可观测宇宙里，这样的超星团至少还有上千万个。
一切数量单位、距离尺度，都难以衡量这片冰冷宇宙的浩瀚无际。
偏偏...
远古肃正文明，还和现在的肃正协约帝国一样。
都是机械智慧文明。
——他们一开始是有血肉之躯的碳基生物，但早在迈入星际的早期阶段，就已经通过飞升，全族改造成了合成智械。
形成了类似于帝国这样的，上级心智人形、下级自律智械的格式塔型社会。
这样的种族...
最不怕时光的腐蚀，却也最怕时间带来的寂寞。
在无穷无尽的空间中，远古肃正文明失去了扩张的动力与激情；
在近乎永恒的时间里，他们也面临着‘再无前路’的空虚与寂寞。
...以至于，最后甚至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基本没法证实的猜想。
以全族转化为信息态、‘发射往世界之外’的无厘头方式，结束了横贯数亿年时间的霸权。
“......这也太搞了。”
听完阿兰的说法，苏文沉默了片刻。
一个在物质宇宙登峰造极的超级文明，最终是以这种堪称奇幻的方式落幕的？
但是...代入进去想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了希望的人是啥样，他也很清楚的。
没有希望，他们宁可自己塑造一个希望出来。
的确是自我欺骗。
但自欺欺人的事情，在这世界上，上演得还少吗？
站在他的角度，会觉得远古肃正文明这样的‘自我放弃’，非常搞笑。
可...
对于技术水平远低于他们的自己一方来说。
苏文又没有参与他们对‘世界之外’的研究，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没有成功呢？
“...呃，我不好说，但是...”
“这好像真的只能变成一场无头悬案了。”
已经变成了虚空生物、整个人像是一个以黑暗空间为背景的、轮廓非常平滑的透明人的苏文，伸出像是玻璃管一样奇怪的‘双手’，挠了挠他没有任何五官的，圆溜溜的头颅：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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