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晓前方等待着的是被新神吞噬的命运，山海无界碑定于虚空之中，任由归神洪流浩荡，却不改分毫。
“居然能跟归神大势相抗衡……”
李凡目光闪动，神念在无界碑上扫过，想要找到其定于虚空的原因。
残存山海，如东流之川。朝着时光之初的新神养分漩涡中奔流汇聚。而无界碑则宛若河流旁屹立石山，岿然不动。
李凡立于山上，坐看山海倾覆，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这石碑……”
“既能汇山聚海，又可独立山海而存在。还可为镜，映照刻印山海诸道则，究竟是何来历？”
李凡不由倏然想起自己在初见山海无界碑时所感应到画面。
山海之外，溟蒙未知之境、造化难显之处。忽有一块石碑，仿佛凭空自山海内蹦出。又好似来自山海之外，坠于山海之中。
群山动荡，大浪席卷。山海相融，因之无界。
“难不成，真如三圣所说，是神之残留、亦或者……”
“与神比肩者？”
念头转动间，李凡心中已经定计。
这一世末尾，便始终呆在这山海无界碑处。看看新神降临、乃至新神归星情形下，这碑究竟结果如何。
“或许，还可以借机用这无界碑，再度改善我的【道一山海图】。”
李凡心中一动，手中一只道一虫骤然浮现。
纵使一般圣者，也难以在无界碑上留下独属自身清晰痕迹。更何况道一虫了。
不出所料，因不能容于石碑。出现瞬间，道一虫就化作丝丝墨色，随风逝去。
接下来，李凡开始逐渐增加道一虫的数量。
一、百、千、万……
全都不能坚持瞬息，就陨灭石碑之中。
直至数量增至百亿，道一虫群背上所镌刻山海图初具规模，它们方才能稍微坚持少许。
“有戏……”
李凡敏锐察觉到，在虫群苦苦挣扎求生的那短暂时间内，无界碑上确有变化发生。
只不过随着虫群消失，那新的刻痕也随之不见了。
“道一虫、刻山海，也算是种道途。自然能在其余诸道则一样，山海无界碑上留下痕迹。甚至于，山海无界碑上留痕者，才是最正确山海图。”李凡心中若有所悟。
再度增加虫群数量。
亿亿虫群，谱就完整山海图景。
加上李凡所悟，“山海无界”点睛之笔。
道一山海图成形瞬间，亿亿数量道一虫全都绽放出诡异黑光，凝于一体。
好似一副泼墨山海画，山峦起伏、波涛如怒。诸般大道，尽显其中。
当真具备真实山海属性，降世瞬间，差点直接脱离李凡掌控。被山海之初的归神漩涡吸引而去。
面对山海无界碑的压制，这副道一图墨光流转，山峦震动、海浪滔滔，山海一体、竟能一时间跟无界碑相抗衡。
山呼海啸中，山海之影，慢慢镌刻在无界碑上。
无界碑使命，便是山海无界。似乎对山海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应。
当道一图山海图景越发绚丽、趋向真实山海之后。
这停滞在归神洪流中的无界碑竟忽的再动，跃入道一山海图中！
没有任何停顿，朝着先前李凡凭借自身感悟所画点睛之笔坠落。
轰！
仿佛本该如此，取而代之。
一笔既变，山海图内，天翻地覆之变化接连涌现。
好似一支神笔，正不断挥毫泼墨、重新书写山海格局。
墨流如云，掩映山海之中。
墨色流转，山海渐融一体。
先前无界碑还没有入主之时，李凡尚不觉得自己所画山海图粗鄙。
直至无界碑点睛，取而代之。
一前一后，两相比较。
方知自己不过东施效颦。
这新的山海图，虽只是一副画。却给李凡带来了真实山海的感觉。
“不仅仅只是山海道途，更是山海本身！”
原来只想着借用山海无界碑修正道一图，却没想到无界碑居然自己蹦入了图画之中。
当真是意外之喜！
石碑点化，道一山海图已臻完美之境，再无从改笔。
“道一背上刻山海。”
“虽有山海景象，但实际……”
“本质仍是道一。”
李凡看向山海归神洪流之外的虚界道湮。
墨色山海开路，分开洪流，李凡笔直冲向虚界之中。
道一图极似山海的气息，顿时引得诸多道湮本能围来。墨色翻涌，跟道湮碰撞激荡。
在一番龙争虎斗中，道湮终于发现了对手实质。
竟然隐隐是“自家兄弟”！
虽然这兄弟，长的古怪了点，实力也弱了点。
但那同宗同源的气息，却是错不了。
于是大战骤歇。
彼此间也没有就此泾渭分明，而是鱼水相合、打成一片！
目睹这一幕，李凡不禁暗自点头。
“道一虫融合墨杀后，本来就能承载道湮力量。只不过最初的形态还是太过于弱小，无法在道湮中生存、更别提兼容了。”
“不过经过我之改造，融入山海道则。又有无界碑点睛之笔……”
“如今的道一山海图，形似山海、神属道湮。”
“进可融于道湮之中，退可重演山海天地。堪称妙用无穷！”
“有此图庇佑，无需真灵灌注之能，也可无视道湮风险、横渡万古虚界了！”
“当然……”
“只是神似、而非真正道湮。骗过虚界中充斥道湮大军还行，但定瞒不过那位虚界幕后。甚至诸圣虚界化身，也能轻易识破。穿梭其中，还是要小心谨慎。”
李凡并没有因一时顺畅而冲昏头脑。
也没有忘记方才所定目标。
山海归神，已然快接近尾声。
但所发生之事，却出现了些许偏差。
这一次所诞生新神，行事风格、跟上一世那一尊，截然不同。
上一世新神，假装陨落、引得潜藏幸存诸圣现身。
而这一世诞生新神，却是光明正大，横扫六合。
呼吸吞吐间，山海养分漩涡旋转速度不断加快，所有一切尽皆被其吞食。
渐渐地，除了虚界之外，就只剩下了新神独立。
山海消亡，再无藏身之地。青紫二白，四道光点，被迫现身。
新神目光所至，青色光点没有丝毫抵抗，就被其吞入腹中。
余下三点，作鸟兽散。
但它们飞遁速度，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慢。
最终全部停滞，回归神中。
“或许是山海无界碑的原因，我躲在这道一图中，竟能将神的影响，降至最低。”
“只要不跟新神对视，而是暗中观察，就很难被察觉。”
直到新神完成吞食山海之后，接下来便是跟虚界一战。
李凡操纵道一图，朝着道湮深处不断潜入。
完成吞食的新神，立于虚空之中，久久不动。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身缺失，仍在寻找着什么。
但奈何李凡已经躲进重重道湮包围之中，纵使神力，一时间也难以寻获。
而积蓄力量许久的虚界，也终于吹响了对新神战斗的号角。
在虚界看来，所谓山海、新神，都无什区别。
只是同一种力量的不同显化罢了。
祂的使命，就是将其彻底消灭，而后献给最伟大的主人。
新神吞噬山海，使得祂的战略目标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反倒大大节省了力气。
最后一战，万千道湮，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暗流如龙，竞相交织。
围困绞杀降临新神！
随着掩人耳目的道湮兄弟数量的减少，李凡藏身之道一图，也逐渐有了暴露的风险。
李凡甚至隐隐察觉到，那虚界幕后的存在。
只是不敢真的窥探，只力求继续隐藏、静待虚界新神相争结果。
战斗只持续了片刻，便已经超出了李凡所能观测的范围。
但见无穷黑暗中，时不时有新神幽邃身影闪过。
动荡涟漪阵阵，一浪高过一浪。
纵使有无界碑加持，道一图也屡屡险些被震动显形。
好在鏖战紧要关头，无论是新神亦或者虚界幕后，都无瑕顾忌他处。
李凡方才能得以继续隐藏。
尽管目不能见，李凡却仍集中十二分精神，将新神与虚界这场战斗给详细记录。
“今后反复体悟，所得恐怕丝毫不会若于观摩山海。”
道道涟漪的不停冲刷之下，山海图上的山海痕迹，也随之发生了莫名的改变。
李凡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思忖一番后，李凡察觉到或许是件好事。于是便并未加以阻止。
任由新神跟虚界的对战风波，对道一图进行重新塑形。
虚无中，不知时间流逝。
降临新神，比起垂死山海，明显要更加有活力许多。
二者相斗，仿佛无休无止，难以分出最后结果。
在涟漪的不断锤炼之下，道一图倒是已经渐渐适应了大战余波。
李凡如入定老僧，端坐图中。
将所有波动细节记于心中。
心中逐渐无悲无喜，平静无念。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连圣者境界的李凡，都有一缕银白爬上发梢。
虚无中回荡的涟漪，终于开始由强转弱。
李凡的心脏，与此同时，也猛地一跳。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牢笼。
这种感觉，李凡并不陌生。
正是【星】！
只不过，曾经他所见星之降临，是山海消亡、孤星跃现。
而这一次，则是随着新神逐渐衰败，囚禁孤星的牢笼愈发脆弱。那颗孤星，好似正在不断轰击，以越来越庞大的动静，宣告自己的再度降临！
“看来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无论是山海，亦或者新神。都最终难逃孤星降世宿命。”
李凡更加小心，散去脑海中种种念头，不再去观想与“星”有关一切。
结局已经注定，新神挣扎，纯属徒劳。
只是神的消亡，也并非一时半刻。
当李凡变得满头白发之际，虚空中，再无任何动静传来。
纯粹的死寂，孕育着纯粹的生机。
虚界翻滚震荡不息，砰砰砰的心跳声愈发激烈。
孤星，随时都要降临世间。
但不知为何，仿佛始终差了点什么。
竟现而不得？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思考过了，李凡的大脑仍然维持一片空白。
直到一缕奇特的波动，瞬间扫荡过所有虚无之所。而后终于锁定了李凡所在。
他的神念才又恢复了转动。
恰好似孕育新神的那巨大漩涡，如今虚界中，以李凡为中心，同样一个巨大的漩涡隐隐诞生。
只不过，并不是为了滋养李凡。
而是为了将其吞噬！
道一虫，终究不是道湮本身。
当伪装被无情撕碎，接下来所要迎接，便是比之前接触过道湮更加凶猛数倍的冲击。
仿佛在诛神之战中，道湮也得到了某种升华。
道湮浪潮冲击下，山海图上种种，皆如被擦去般。
丰富图景，很快变得单薄起来。
“正是此时！”
李凡不惊不乱，真假之变，骤然加身。
没有因为漫长时间的没有使用，而变得生疏。宛若与生俱来般，得心应手。
幻亦真遮掩自己存在的瞬间，李凡毫不留情的，将最后残存山海图撕得粉碎。
无数道一虫，在毁灭之劫下四散而逃。但不再团结，只是孤军的它们，很快便被道湮剿灭。
而道一中中央，那尊山海无界碑，再度暴露于世。
虚界漩涡，为之一静。
星的跃动，也好似因之暂停。
随后，仿佛受到了指令般，万千道湮竟置逃窜道一虫于不顾，全都朝着山海无界碑蜂拥而去！
“这是……”
李凡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道湮的兴奋。
而道湮之所以汹涌，则是源自【星】的意志。
“怎么感觉……”
“好像星，并没有吞过山海无界碑一般？”
目睹这一幕，李凡心中忽的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而接下来发生的惊人一幕，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随着道湮冲击，山海无界碑上所刻诸多道痕，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甚至都有一道道身影，隐约浮现。
正是曾经在无界碑上，留下痕迹诸圣。
有太初生灵，有三圣。
李凡甚至都看到了自己。
一道道身影飞出环绕，无界碑则是渐入虚无之中。
仿佛完成了使命般，骤然朝内坍缩、归于一点。
便要消失无踪。
便在此时，一抹星辉，刺破黑暗。
将这一点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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