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人到了中年,都会发现周遭白事的频率越来越高,太后驾崩一年多,妍清的阿玛一等承恩公西林觉罗·鄂拜薨世。
噩耗传进宫中时,妍清只觉整个人都是懵的,周遭的声音和景象都被隔离开,她迟钝的无法思考,直到被四爷抱住,她的泪水才从眼眶中落下。
她身为皇后,阿玛是臣,按照规矩是无需守孝,也无须亲往祭奠的,但是妍清考虑不了那么多,被人服侍着换了一身素色旗装,由四爷陪着亲自前往承恩公府祭奠。
上香祭奠后,妍清从大哥那里得知,额娘太过伤心晕厥过去,被送回房休养了,就去了后面探望额娘。
妍清守在额娘床边,额娘醒来看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乖宝,你阿玛扔下额娘走了。”
自她嫁给四爷后,额娘许多年没叫过她乖宝了,妍清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但是看到额娘银白的双鬓,和哀伤的面容,妍清只能按下哀伤之情,安慰开导额娘。
她如今贵为皇后,不能在西林觉罗府久留,陪伴额娘大半日,留下给额娘调理身体的芙蓉花汁后,妍清就得随四爷回宫了。
即便有她的芙蓉花汁,额娘还是在阿玛离世后半年便也去了,妍清得知消息,情绪激动之下失去意识晕倒了,将身边伺候的人吓坏了,慌忙的派人去通知皇上和请太医。
妍清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醒来就看到四爷坐在床边,太医和宫女等人站在一旁。
之前承恩公薨世,妍清就十分伤心,刚刚缓和鄂福晋就去了,四爷担心妍清哀恸之下病倒,让太医开了方子,自己也空出更多时间陪伴妍清。
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医只能开些舒气解郁,安神调养的方子,好在妍清的情况比四爷预计的好,虽然时常落泪,人也瘦了些,却没有真的伤心病倒。
妍清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雨幕,想起余华在《第七天》中写的,“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妍清都不是离不开父母的性格,上辈子父母严格,她大学离家后,会定期联系父母,关心家中的情况,但也仅限于此,尤其是工作后,忙碌起来很少会惦记家里。
这辈子阿玛、额娘因为她是女儿,因为她自小体弱,对她十分宠溺,她也习惯了和阿玛额娘撒娇。
刚出嫁的那几年,她时常想念家中的自由自在,和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后来有了孩子,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回家的次数少了许多。
四爷登基后,妍清更是没了回娘家的机会,额娘年纪大了,不便进宫,她也没了与额娘见面的机会,虽然如此,她会时常询问承恩公府的情况,询问阿玛和额娘的身体。
直到阿玛和额娘去世,她比阿玛和额娘在世时,更加频繁的想起他们,每一件小事,都会触动她,让她想起曾经与阿玛、额娘相处的回忆。
四爷冒雨回到后殿,就看到妍清眼眶微红的看着窗外出神,撩袍在妍清身边坐下,搂住妍清的肩膀。
“眼眶怎么红了,又想岳父岳母了?”
妍清靠在四爷的肩头,“只是看到下雨,想起我年幼时,有一回,五哥因为不想去读书,撒谎说自己病了,额娘着急没有发现,着急的让下人去请大夫。
却被阿玛一眼就看穿了,要不是额娘拦着,五哥怕是会被阿玛扔进雨中罚站。”
四爷附和说岳父是严父,做的没错云云,妍清勾唇露出怀念的微笑,阿玛在哥哥面前是严父,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慈父。
“岳父岳母知道你总是如此伤心,怕是会挂心不已,难以安息。”
“我没事。”妍清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已经没那么伤心了,“爷知道我们的至亲为什么会离开吗?”
“为何?”四爷顺着妍清的话询问。
“因为他们想提前去下一世,帮我们布置好家。”妍清悠悠的回答,希望千万生中,真的可以不断的回来做自己的朋友,可以不断的重逢。
“原来如此。”四爷对于这个答案十分喜欢,并衷心的希望是真的
四爷温声询问:“再过半月天气就该热了,爷带你去塞外散心可好?”
四爷登基后甚少离京,除去南巡之外,也就巡幸过一次京畿,几年未去塞外,也该去一趟,看看蒙古诸部的情况了。
正好妍清近来心情不好,去塞外转转,有助于开阔心境,明白四爷的用意,也知道巡行塞外的重要性,妍清接受了四爷的提议。
妍清许久未出宫,这次去塞外,妍清发现宫外的变化不小,因着四爷的为政举措,民生得以更好的发展,军事力量也在不断的壮大,百姓安居乐业。
百姓的幸福指数,是可以通过精神面貌反映出来的,无须多言,只靠双眼便能窥见海晏河清、吏治清明的一角。
……
时间最是无情,不会为任何事物驻足,无论多么深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妍清已经逐渐从父母离世的伤痛中走出。
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摆在她面前,雍正十三年,历史上的四爷于雍正十三年驾崩,而今年就是雍正十三年。
妍清知道她生活的大清,和历史上的大清不同,先帝提前驾崩,四爷的登基时间也提前了,太后去世的时间也和历史上不同,这个雍正十三年,和历史上的雍正十三年,也不是同一年。
这些妍清都知道,可她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妍清比以往更加重视四爷的身体状况,每一回请平安脉,她都会仔细询问,四爷也注意妍清异常,却想不到原因,只当妍清看自己最近事物繁忙,担心自己的身体。
七月,直隶、山东等地大雨,已经开始有地方遭受洪涝,四爷为此忙碌了将近一月,宵衣旰食,夙兴夜寐。
八月中旬,水灾之事解决后,四爷也累到了,听太医说皇上是积劳成疾,妍清内心惶惶不安,唯恐四爷就这样撒手而去。
好在太医说皇上病情不严重,精心调养十天半月就能痊愈,不过还是要注意,不可太过劳累。
妍清日夜守在四爷床边,亲自照料,不假手于人,四爷看她这般紧张,心里既酸涩又温暖,拉着妍清的手保证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待到九月,四爷完全康复,妍清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冥冥中感觉过了这一关就无碍了。
父母相继离世,儿女各自成家,即便已经儿孙满堂,相濡以沫半生的四爷早已成为她最亲近最依恋的人,她希望能与四爷相携相伴更久,再久一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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