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纪事
（86）
袁珂本来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社区医院住院，治疗了一周不见半点好转，被转诊到紫烟管理的三甲医院，她把袁珂收进单人病房，派专人日夜护理。因为袁珂送过来时神志不清醒，尽说胡话，含含糊糊念叨我的名字。但除了低烧丶出虚汗丶精神萎靡等之外，并没有发现别的实质性病理改变。
袁珂住院期间，我母亲和岳母转流在袁珂家照看晴儿兄妹俩，主要是考虑孩子回自己家上学不方便丶路上车多也不安全，反正快放寒假了，上课没有多少天，初中二年级期末考试在即，所以暂时未搬动。
紫烟电话告诉我袁珂的情况及所住病房，叫我上午去医院。我拣了几样补气血长精神的营养品，都是瓶装提取液，喝起来省事。然后到学校把晴儿兄妹俩带上车，对我母亲交代了几句话，就往医院方向开去。
紫烟早在医院门口等我们，见我们泊好车，她拉开车门抱着雨儿下车，我牵着晴儿跟在后面。乘电梯到达单人病房区，紫烟指了指房间，让我带两孩子过去。临走时她在孩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到医生办公室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推开病房，见袁珂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雪白崭新的印有医院标识的厚厚棉被，没有挂点滴。雨儿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从棉被旁边伸手进去摸袁珂的手，晴儿拉着我上前，要我站在病床下方，他到病床上方，也从另一边伸到被子内摸袁珂的手。
袁珂被弄醒后左右偏转头看到晴儿兄妹俩，虚弱地说了句“你们来了。”雨儿首先凑在她脸边，轻轻叫“珂姐姐。”袁珂伸出手摸她的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晴儿这时也把头凑近袁珂的脸，轻唤了一声“姐姐”便落下眼泪滴到她脸上，袁珂又伸出另一只手摸晴儿头，说着：“好孩子！”三人头靠头轻声哭泣了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我也忍不住流泪，慌忙用纸巾揩抹。三人哽咽一阵，晴儿抬起头，用面巾纸帮袁珂擦泪水，雨儿把袁珂两手送入被内，两边都按按紧实。晴儿擦毕就离开床头站在我一块，雨儿见她哥离去，便在袁珂耳边说了几句话，也离开走到她哥身边会合，手牵手走出了病房把房门关上找他们妈妈去了。
病房里只有我与病床上的袁珂，袁珂很虚软，叫了我“先生”一声想坐起来，我赶紧把她扶回被子里，叫她的名字“小珂”。她在校读书期间的用名是“袁小珂”，毕业时我建议去掉“小”字，改成“袁珂”。“珂”是玉石，是马笼头上的装饰品，与袁姓倒也十分相配：“袁”是“辕”谐音字，有人也把它看成通假现象。今天我有意用她原名称呼她，目的在唤起她对过去学校生活的回忆，那是一段青葱岁月，单纯天真丶心地明净的美好时光。
她两眼明亮，原先苍白脸上渐见红云飞动，她要我坐在她身边，眼内闪着泪花。我轻轻用手梳理着她秀美的头发，看着她美丽而清瘦的面容，我心头确实难受，自言自语似地说：“小珂，受苦了。”她嫣然一笑，轻摇其首，声音轻微：“先生，又烦你了。”我用纸巾轻抹她脸上的泪痕，回应道：“小珂，说什么浑话！你病成这个样子，还在替他人着想！小珂，人性是自私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样了呵。”她听了噗嗤一声笑，伸出双手抓住我替她抹眼泪的手，只是深情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也微笑地看着她，问她喝不喝水。她点点头，我把带过来的一瓶葡萄糖参芪提取液打开倒出50亳升，扶起她靠在我胸前慢慢喂她喝，喝完她说还想再喝几口，我又倒了50毫升喂她，然后用温开水给她漱口。我怕冻着想送她到被窝里去，她说她想靠着我坐一会，我索性把她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她。她这时竟嘻嘻笑了起来，说：“先生的怀里真暖和丶真舒适哦。”我也笑着，说：“小珂呀，你觉得舒坦，先生天天抱着你，行不行？”她笑得更欢快，说：“我呢，是求之不得呵，可先生怎么分身呀，师娘怎么办呢，晴儿雨儿愿意吗？”
我见她精神比我刚来时好了好多，索性与她疯魔一次，说：“小珂，那我们远走高飞，躲到海外仙山或世外桃源去？你知道这些地方在何处吗？”她咯咯地笑，连连摇头说“不知”。我又说：“不知何地去寻觅，那么我们就往深山老林里钻，或寻一处洞穴或依水搭个窝棚，两人像石器时代的猿人一样，穴居野处，那才是真正的浪漫蒂克呢。”袁珂双手搂着我颈脖说：“浪漫是浪漫，可我们过得惯吗？”我脸颊贴着她头发，幽幽地说：“小珂，你为了我病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头难过呵，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倒退回去不了丶改变不过来呀，人生错过了就错过了，不必去后悔。人哪，没有得到的东西都觉得那是万般不舍的珍宝，其实很大可能只是一块破石头丶一个烂布袋呢，说不定真正的宝贝就在前头，丢掉过往迈开步伐走上前去，拾取来的东西或许价值连城哩。”
袁珂两眼放光，抬身坐了起来，我慌忙把棉被替她围了一圈，深怕她受凉感冒，那就雪上加霜了。她挽着我手臂，对我说：“先生，学生的病已霍然向愈了，最后两个愿望：一丶希望先生能亲亲珂儿，二丶学生想先生认珂儿作妹妹，师娘是大嫂。”我欣然答应：“小妹，哥只希望妹妹一生平安快乐。”说着便紧紧抱着她亲吻起来，她满脸绯红，泪光点点丶娇喘微微，柔柔甜甜地喊了我几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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