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视线从那双错愕中带上零星崇拜的眼离开。
好在，她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女人。
“你行走的姿势不对，并不难猜。”
大发慈悲的为疑惑错愕的长鱼姣解惑，皇后自己都没发现，短短几句话，几个表情，她对长鱼姣的试探就和缓了许多。
甚至已然定性她为，天真心思软的新妃。
“本宫让你选什么，你便选什么？”
话题回到选择制作绿头牌的木材上，长鱼姣毫不犹豫的点头，旋即抿了唇，有些拘谨又羞涩的弯了唇，
“妾多谢皇后娘娘照拂，妾都听皇后娘娘的。”
照拂？
皇后动作一愣，长鱼姣入宫便病了，她并不曾照拂于她。
“妾病重一年，除了曹太医再没有人肯来携芳阁为妾诊脉，前几日妾才知晓，皇后娘娘身边有位曹嬷嬷。”
长鱼姣苍白的小脸在说话间悄悄染上了一点粉。
皇后看了竟有几分恍惚。
这样含羞带怯的姿态，在她跟前显露什么？
去勾引皇上啊！
在点了长鱼姣入宫时，她就从明贵妃忌惮的神情中看见此女能带给明贵妃的威胁。
如今真见了人，皇后却忽然生出了几分担忧。
这样柔软天真，没有她护着，只怕明贵妃一回宫就得被弄死。
左右永宁宫前的玉清池也不止一两条水鬼了。
暮风的神情也扁的有几分微妙。
皇后娘娘身边确实有位嬷嬷姓曹，但那是皇后娘娘打嫁入东宫就带在身边的奶嬷嬷。
太医院被迁去军营当军医的曹太医祖籍在岭东，稍稍打听就知道，二人压根没半点关系。
又飞快的打量了这位还没侍寝就惹出一堆风波的长鱼美人，暮风也有几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
不过猜测归猜测，若仅凭一面寥寥数语，就轻信了长鱼姣，皇后便不是皇后了。
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将托盘中的石榴木轻轻一拨，
“即便本宫不准你有孕，你也听？”
这话已然直白。
皇后本不该如此直接，但有曹太医和曹嬷嬷的乌龙在前，不知怎么，皇后就担心她跟长鱼姣打哑谜，她能将谜底解到十万八千里去。
还是干脆点算了。
听了这话，长鱼姣猛的抬头，方才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腼腆在此刻尽数化作了不可置信的惨白。
带着伤的手掌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下意识后退两步，慌张的模样险些摔倒，好在暮风机警，及时扶住了长鱼姣。
就这样，在皇后亲口要求不允许她有孕的前提下，她仍是下意识的对着暮风笑了笑。
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警惕的推开暮风，小心的抿唇。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对长鱼姣的戒心又弱了几分。
本能做不得假。
她倒真是个，好拿捏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长鱼姣颤着声，
“妾，妾，都听皇后娘娘的。”
小可怜的模样看的皇后不自觉的蹙了眉，冷下声，说出的话却是出乎暮风意料的柔软，
“你身体底子弱，圣宠不稳，便是有了孩子，也要抱到她人膝下，你想如此？”
长鱼姣很快想起了十月怀胎，却连小公主一面都没见着的温小媛，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惶惶，慌乱的摇头，带着求助茫然的无措眼神，下意识又看向了皇后。
湿漉漉带着幼兽天真求助的眼神，看的皇后心头一紧。
她是家中嫡女，清河温氏，算上她一共出了两位皇后，一位皇贵妃。
她是嫡长女，自幼便担起教养弟妹的责任，她也自小得知，如无意外，她将会成为天下之母。
在东宫时，新婚后一月，为皇上添了两位侧妃都是她亲口提起。
她心中有酸涩，但更多的是坦然。
如果不是明贵妃屡次让她失了皇后的尊严，她甚至可以比皇上更疼明贵妃。
那不过是她夫君的妾，而她从来宽和大度。
身为天下之母，她从不将自己困守在后宫的争风吃醋上，夫妻之前，她和皇上更是君臣。
对上长鱼姣湿软的眼神，皇后得承认，如果后宫都是如长鱼姣这样，认得清身份，知道要信任她这个国母的后妃，她得轻松不少。
从暮风处取过绢帕，在凑近长鱼姣面容时，皇后的动作稍顿，旋即让暮风取下护甲，方才为长鱼姣擦了擦泛出水光的眼尾。
“等你晋至四品，本宫会为你破例，允你将皇嗣养在膝下。”
长鱼姣震惊的飞快眨着眼，珍珠似的晶莹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后点了头。
眼里是信任和依赖，唯独没有猜忌。
皇后对此很是满意，奖赏般拍了拍长鱼姣的脑袋。
“好了，小花猫。”
长鱼姣心里对皇后这番举动很是诧异。
她猜到皇后想试探她。
在后宫大多数后妃与明贵妃相仿性情的前提下，她自然不能以莽撞大大咧咧的形象出现在皇后跟前。
至于用面对朝瑾时的清冷傲娇面对皇后？
长鱼姣还不想就此身死。
思来想去，柔弱天真，容易轻信她人的小白花，即便皇后不喜，却也会对她的警惕降至最低。
即便不信她真如表现出来的天真，她也早早将把柄送给了后宫诸妃——白露。
卫小媛一事只需稍稍探听就能知晓，她顶着卫将军的威势，还不肯退让，是因为卫小媛的风筝，伤了她的贴身宫女。
一个人只要有软肋存在，便会无形中让敌人放松警惕。
只是，长鱼姣有些狐疑的看向皇后。
皇后的表现比她所想的，还要温和？
是互相演戏还是，皇后娘娘果真吃这一套？
有心试探，长鱼姣噙着泪，小心的抬手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皇后娘娘，您真好。”
被泪水冲刷过的澄澈眼眸尽数的依赖，干净的比上贡的琉璃还要纯粹。
皇后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中一软，也不责备长鱼姣冒犯的举动，只是抽手，又拍了拍长鱼姣发顶。
但长鱼姣没感觉错的话，最后一下，皇后应该是揉了她的脑袋？
看起来，皇后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吃楚楚可怜全心依赖小新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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