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国同胞，不可不救。
我看不如这样，食堂伙食供应不变，在厂里设立一个捐赠点。
以自愿为原则，让工人们捐出一部分伙食。
再集中将募捐到的食物分发给难民，解燃眉之急。
大家觉得怎么样？”
下不来台的杨厂长正煎熬，最终还是何大清说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帮他兜住面子。
杨厂长太过急躁，救助难民的计划带有很强烈的个人倾向。
但不可否认，他在厂长的岗位上还算尽职尽责。
而且，今日提出的计划确实能挽救许多群众。
于公而言，何大清应该做出一定支持。
见何大清不计前嫌出言相助，杨厂长眼眸低垂，稍微放松之余，心生愧疚之情。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直到危急时刻，他才看清厂里人的嘴脸。
何大清还是个实诚人啊。
“我觉得这个方案挺合适，你们觉得怎么样？”
杨厂长抓住机会，立即顺梯子下来。
“我觉得没问题。”
自己负责的事务没有问题，副厂长也不打算进一步逼迫。
救助难民的事怎么说都是上面安排的任务，轧钢厂即便不能落到实处，也该做足样子。
毫无作为，惹得上面不高兴，厂领导班子都没好果子吃。
“对了，副厂长，我记得后勤科仓库里，应该还存有不少麸糠是吗？”
两位厂长统一意见后，何大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某个关键问题。
“是还有不少。
本来是给厂里牲口准备的。
最近一段时间，风雪太大，厂里畜力消耗很大，所以就多准备了一些。
现在仓库里还剩很多。
有什么问题吗？”
副厂长好奇地看向何大清。
三年前，国家第一辆汽车才正式出厂。
轧钢厂近几年虽然增添不少汽车，但没有完全将畜力运输取代。
轧钢厂旗下还有很多牲畜。
而喂养这些牲畜自然需要相应的补给。
“这些麸糠掺上一些杂粮就能变成吃食。
咱们可以把麸糠做给难民们吃啊。”
何大清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
麸糠属于粗纤维，口感很差，长期吃会引起消化不良，免疫力下降等问题。
不过它确实能被人食用。
现在外边难民快要饿死，树皮草根都不嫌弃，更不会拒绝麸糠。
只要将仓库里的麸糠拿出来一部分，一定能拯救许多人。
在场干部皆是一惊，眉毛上挑，互相对视起来。
“何主任，麸糠可是用来喂牲口的。
这东西，能给人吃吗？
要是让上面知道我们给难民吃麸糠，恐怕……”
副厂长抿嘴为难地说道。
轧钢厂做事得顾及影响。
厂里工人们吃粮食，却让难民吃麸糠。
如此区别对待，只怕很容易引起对立和非议。
“对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等上面发下物资，咱们再去救助难民，这样更加稳妥。”
几位车间主任亦是纷纷附和。
他们还是更喜欢求稳。
做好本职工作，多余的事一概不管。
即便到时候有难民饿死，引得上面不满，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是我一时心急，考虑不周了。”
副厂长不松口，何大清没有继续硬顶。
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他都做了。
副厂长不答应，何大清也没办法。
何大清没有闹事，副厂长他们刚想松口气，刚才还沉默不语的杨厂长猛然一拍桌子，愤然出言。
“诸位，咱们能安居四九城，过上好日子，靠的是数不清的农村劳动人民在背后默默付出。
现在他们遭难了，快要过不下去了。
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厂里工人工作辛苦，咱们不能克扣伙食我可以理解。
但怎么连一些麸糠都舍不得拿出来。
难不成，人的命还没畜生的命珍贵吗！”
杨厂长一脸愤懑地看着副厂长，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今天的会议上杨厂长已经失去很多东西。
他明白，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以后就真别想在厂里混了。
“可是……”
副厂长还想再辩解几句。
然而杨厂长完全不给机会，再度打断他的话语。
“同志们，轧钢厂是人民的轧钢厂。
我们是人民选出的干部，被人民寄予厚望。
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担当，就该在关键时刻扛起责任。
要是因为害怕惹麻烦，无所作为，对得起死去的人吗？！”
占据道德高点的杨厂长声音铿锵有力，气如盖顶。
震得几位车间主任不敢抬头对视。
说到底，左右不过拿出点麸糠给灾民充饥。
虽有一定风险，但没损害到厂里大多数人的利益。
他们的反对之心，远没有刚才那么激烈。
再加上杨厂长义正言辞的驳斥，心中有些胆怯，更不敢出声反对。
“我赞成这个计划。”
马卫国代表保卫科站出来支持何大清的计划。
昨天晚上他亲眼见证难民的惨状，心中亦是怜悯。
能力所及，若是能帮上他们，马卫国不会拒绝。
“我也赞成。”
见杨厂长大势已成，宣传科紧接着做出表态。
“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有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担着。
今天就算撤我的职，我也要尽力救民于水火。
还有谁有意见吗？”
重新掌握主动权的杨厂长扫视一周，平静出声。
“既然都没有意见，后勤科赶紧把东西送去食堂。
食堂多辛苦一下，中午尽快把饭做出来。
宣传科马上起草文案，去附近的各社区以及收容场所通知难民过来吃饭。”
杨厂长趁热打铁，下达指令。
会议上无人提出质疑，计划就算得到厂里认可。
各部门自然会各司其职，做好工作。
……
何大清回到食堂没多久，后勤科就将麸糠给送了过来。
不仅如此，副厂长还特别批了一部分粮食。
让何大清混在麸糠里，给难民弄顿更顺口的午餐。
想来，杨厂长在会议上的话给他带来不小的触动。
个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无可厚非，但有时候也不能太自私，该适当为大局做出一些贡献。
毕竟他们这些干部得靠数不清的群众来养活。
要是群众过得不好，他们的根基就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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