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还欲再劝，被齐王用手压了下肩膀。
她立即改口，“那好吧，卿儿哭闹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吵闹，会打扰到你休息，那嫂子便不带他来了，等你想见他的时候嫂子再带他来看你。”
“嗯，谢谢嫂子。”陈明月朝安瑶笑笑，随即又看向齐王。
“大哥，那我的家人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至少也要过完这个年。如今临近年关，待他们处理完家中产业和其它事宜也到了过年的时候了。就算今日开始启程，他们也只能在路上过年了。”
“哦。”陈明月再次落寞。
她心下默默盘算，过完年和元宵再收拾妥当过来，等他们到的时候怎么也要到阳春三月或四月的时候了吧。
毕竟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大了，家中也有不少孩童，不适合连日奔波，一路上大抵是走走停停。
还有三四个月啊，最近时不时会冒出想死的念头，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陈明月疲惫的闭了闭眼，“大哥，嫂子，我累了。”
“累了？那明月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大哥明日再来看你。”安瑶说着替她掖了掖被子。
齐王接着开口，“明月，快些养好身体，你帮助大哥打下的江山你还没好好看过呢。”
文大夫也道：“公主，下官还想再和你一起探讨医术，快些好起来吧。”
陈明月表面上都乖巧应下，心里却是古井无波。
三人离开房间后，安瑶担忧得拧着眉头和齐王说话，“皇上，据夜里伺候明月的宫人说，明月时常做噩梦，每每都是半夜流着泪醒来，醒来后便呆呆的坐至天明。
欸，也不知她这是患了什么心病，竟把她折磨成这般模样。”
陈明月发生这样的情况齐王早已知晓，也早已猜到她的心病是什么。
沉默了片刻，他才接话，“明月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见到太多被炸药炸死炸残的士兵，她心里有愧。”
“嗯？”
安瑶不解的看着齐王，不明白陈明月为何会心里有愧。
想到明月拿出炸药和火铳一事只有自己和白尘知道，齐王停下脚步支退其他人， 随后才无奈的叹着气对安瑶道：“因为炸药和火铳是明月给朕的。”
“什么？”安瑶大感震惊，原来那样厉害、帮助王爷顺利拿下南丘国的武器是出自明月之手。
齐王继续叹气，“明月跟随朕一路打仗，亲眼见证了炸药和火铳给士兵带来的巨大伤害。
早在她从京城跑到边疆找朕的时候就说过，她府中二十五口人因她而死，她根本承受不起。
她想为那二十五条性命报仇，冲动之下拿出炸药和火铳支持朕谋反，造成更多的人因此而亡，想来她更难以承受，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原来是这样。”一时间安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也跟着叹起气来，“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开了。”
夫妻俩相顾无言，都为陈明月感到担心。
而陈明月这边，在齐王和安瑶俩人离开后，立即屏退房间里的宫婢，起身踉跄走到桌前坐下开始铺纸磨墨。
心有千言，磨好墨她直接奋笔疾书。
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不过才写了四五页纸她就感觉累了。
将写好的纸收好，她躺回床上呼唤出手机打开购物app开始搜索，查询，加入购物车。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偶尔出去透透气，其余时间陈明月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信，搜索商品加购物车和发呆流泪。
她感觉自己每天无端端情绪低落和空虚绝望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脑子也像生了锈一样，思维变得迟缓，注意力更是难以集中，只能趁着清醒的时候写好遗书和选好商品。
生怕哪天一个想死的念头冒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
陈明月的情况越来越差，安瑶得了齐王嘱咐，几乎每天都要往她那儿跑上三五遍。
齐王哪怕日理万机也抽空每天来看看她，开导她，然而陈明月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安瑶千般恳求，陈明月才肯走出房门和他们一起吃饭守夜。
大殿内歌舞升平，君臣同乐。
陈明月坐在帝后下首，兴致缺缺的看着大殿中央舞姬们跳舞。
一曲舞毕，接下来上场的竟是一群猴子装扮的孩童，他们嘻嘻哈哈、蹦蹦跳跳或翻着跟斗簇拥着一个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的猴脸少年登场。
“明月。”
上座怀抱着司徒闻卿的安瑶微微探身笑着和她说话。
“你笔下的齐天大圣和猴子猴孙们登场了，你看看他们表演得可像？”
齐王也朝她笑道：“明月，这是朕特意让人为你准备的节目，希望你能开心。”
“谢谢皇上、皇后娘娘。”
陈明月笑着道谢，再看向大殿中央时脸上也无笑意，百无聊赖的看着‘猴子们’表演。
演的是孙悟空学艺归来，剿灭混世魔王后带着猴群重振花果山的场景。
孩童们演得很快乐，大殿中的大臣们也被他们活灵活现的猴儿姿态逗得哈哈大笑。
然而，快乐是他们的，陈明月彷佛置身事外，眼神空洞，魂不守舍的看着。
上座的帝后对视一眼，皆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夜过后，安瑶再来邀她，她死活也不肯出门了。
大年初五的凌晨，陈明月再次陷入令人绝望的梦境，梦中士兵们绝望的喊叫似一把利剑，狠狠刺痛着她的心。
她闭着眼睛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你们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那你便去死吧，唯有以死谢罪才能饶恕你犯下的罪孽。”
“去死吧，你该死，是你把炸药带到这个世上的，是你让我们死无全尸！你该死！”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梦中士兵们嘶吼着，那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牢牢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对不起！对不起！”
“公主！公主！公主……”
陈明月哭着被人摇醒，睁眼便看见守夜的宫婢秋霜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来，当即一喜。
“公主，您可算醒了。”
陈明月浑浑噩噩的，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对上秋霜担忧的眼睛，她转头看了下窗外。
“秋霜，什么时辰了？”
“公主，已经四更天了。”
“四更天了。”陈明月低声呢喃，随即看了眼烛台上豆大点的烛火。
“秋霜，帮我多点两盏灯。”
“是，公主。”秋霜当即麻利的去点了两盏灯。
“秋霜，夜深了，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我想写点东西。”
秋霜有些犹豫，被陈明月一双乌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心中一怵，只能应下。
待秋霜出去后，陈明月唤出手机，将最近加入购物车的东西一股脑全下单了。
房间很快被堆满，看到余额还剩下两千多，她又加购了一些商品，直到金额刚好把余额花完她才下单。
随即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将一部分东西分门别类放入十来个箱子中锁好，剩下的她便没有管了。
她拿出一大沓这段日子写好的书信放在桌面上，又铺纸研墨写最后一封。
忙完这一切，她翻出一把匕首回床上。
脑海中士兵的声音依旧挥之不去，她却笑了。
“终于可以以死谢罪了。”
陈明月笑着，毫不犹豫用匕首狠狠朝自己的手腕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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