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暗羽道者。
霄九公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猛地扑到栅栏前，嘶声道：
“道者！道者救我！看在我曾为尊使、为殿下尽心办事的份上……”
暗羽道者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淡漠地注视着他，声音沙哑，毫无波澜：
“救你？”
“你的殿下已采纳申公涯之计，要将你炼成‘剑奴’，以你之魂，饲喂新得的魔剑残篇。”
“你可知剑奴为何物？”
“神魂永锢剑中，受魔火日夜熬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余杀戮本能，直至剑体崩碎那一日。”
霄九公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原来，他连做废物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件即将被投入熔炉的材料。
暗羽道者静静地看着他神魂崩溃的模样，片刻后，才似不经意地提点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你师叔陆不岳，如今就在银河道院，颇受礼遇。”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霄九公，却也猛地点醒了他。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绝望到极致的疯狂与哀求，双手死死抓住栅栏：
“求道者帮我递个消息！给我师叔陆不岳！让他救我！”
“只要他能救我出去……我、我愿俸道者百万灵石酬谢！”
霄九公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早已不顾什么脸面，活下去成了此刻唯一的念头。
暗羽道者静立片刻，紫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最终，他只留下一句：
“你的话，本道自会带到。”
“但银河道院……未必肯信，更未必愿救一个反复无常之人。”
言罢，身影如水纹般荡漾，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只留下霄九公一人，在绝望的深渊里，抓着那一点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师叔陆不岳会救他吗？
“师叔……陆不岳……”
霄九公枯槁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污黑的泥泞从指缝溢出。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尽管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
银河道院，阵枢密室。
星辰阵盘上光华流转，七星道韵之战的推演已至关键，每一处星位变化都会牵动全局。
陆机指尖划过阵盘上代表“天权”的星芒，正在向众人详解着星位勾连的诸般变化。
忽然，他话语一顿，眉头微蹙，似有所感。
几乎同时，一道极其隐晦、带着阴冷魔气的神念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穿透密室禁制，精准地落入他的识海。
信息简短，却令人心惊：
“霄九公被徒云锡囚于摩天道院黑水禁室，将炼为剑奴，乞救。”
传讯者并未掩饰身份，那股独特的、带着阴影与紫焰气息的神念，属于暗羽道者。
陆机并未立刻声张，指尖在袖中微微掐算，推演此讯真伪及背后牵扯。
片刻后，他环顾众人，漠然开口道：
“不岳道兄，刚刚收到暗羽道者传念，霄九公……”
陆不岳听后面色微变，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
“不岳道兄？”
华曦子敏锐察觉他气息微顿，抬头望来，“可是星位推演有碍？”
话音未落，暗羽道者的神念已贯入他的识海。
陆不岳略一沉吟，将目光转向陆机。
陆机点点头，决定将此事告知众人。
此刻密室中人皆可信任，且事关摩天道院内部动向，不容隐瞒。
他指尖轻点，将那缕带着魔气的神念逼出，悬浮于空，化为几行虚影文字，同时转述了暗羽道者传来的信息。
“霄九公？”
燕北霄浓眉一扬，有些惊异道：“那个家伙不是逃回摩天道院了么？怎会炼为剑奴？这个徒云锡倒是个狠角色！”
炎贤抱着他的青蕴玉鼎，小眼睛眨了眨。
“这个暗羽道者怎会向银河道院求救？”
“此事有些蹊跷，他的话能信几分？”
陆机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行文字，声音顿挫：“暗羽道者为何传此讯？离间？示好？亦或是借刀杀人？”
华曦子凝视着那缕渐渐消散的魔念，眼中慧光闪动。
他指尖轻叩阵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暗羽此前临阵倒戈，重创金面，已与摩天道院决裂。”
“这是实情。”
“此刻传讯，或许真有几分示好之意，想为自己留条后路，或是……欲乱摩天内部。”
他顿了顿，看向陆不岳。
“至于霄九公……不岳兄长，你如何打算？”
陆不岳面沉如水，缓缓摇头。
“霄九公心术不正，叛出师门，投靠魔道，落得今日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然……”
陆不岳说至此，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霄九公虽为缘翼山的弟子，但已经投靠徒云锡，此刻他怎会要求众人前去解救？
陆机已知此事让陆不岳为难，即刻接话道：
“剑奴炼制之法，阴毒无比，有伤天和。”
“一旦功成，徒云霞便会得一柄戾煞凶剑，专克我正道修者。”
“于公于私，皆不应坐视此剑炼成。”
羽际真人周身星辉微漾，颔首道：
“陆机道兄所言甚是。”
“剑奴凶戾，若成，徒云锡麾下便多一杀器，于我等不利。”
普凡与陆不岳最为交好，他已然看出其为难之处。
便开口道：“救，或不救，皆需慎重。”
“曦子，此事我看还是由你来定夺！”
华曦子眼中锐芒一闪，已有决断：
“救，未必真救其人。”
“阻，必阻其炼剑之势。”
他转向术祖道人。
“即刻起，烦请术祖兄长严密监控摩天道院黑水禁地方向能量波动。”
“一旦察觉有炼剑异动，寻其规律，伺机干扰破坏，令其难成。”
“至于霄九公……”
华曦子目光转向陆不岳。
“他若真有悔意，愿弃暗投明，提供摩天内部情报，我可请明海院长出面，保他一线生机，交由翼天殿处理……”
华曦子未再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已说明一切。
陆不岳闻听，心中已众人心意，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烦劳诸位。”
救人方案既定，众人心神重新聚焦于星辰阵盘之上。
七星道韵之战迫在眉睫，那才是关乎存亡的较量。
……
摩天道院深处，黑水禁地。
申公涯立于一座刚刚筑起的血色祭坛前，坛中心插着一柄布满锈蚀痕迹、裂纹斑斑的古朴残剑，剑身缠绕着沉重的怨力。
霄九公被数道魔锁捆缚，悬于祭坛上方，下方墨绿色的魔火缓缓升腾，舔舐着他的道体，抽取着他的生机与魂力，注入下方残剑之中。
痛苦已让他发不出嘶吼，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中尽是绝望与哀求。
徒云锡远远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唯有对那即炼化魔剑的期待。
申公涯手掐魔诀，口中念念有词，引导着魔火。
他并未察觉，一缕极淡的阴影，如同虚无的烟尘，附着在禁地边缘的阵法壁垒之上，静静观察着一切。
那条隐身中的身影，正是暗羽道者。
他正在紧张地望向银河道院方向。
银河道院为何还不见一丝动静？
难道自己判断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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