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上升的电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超重感。
凌志看了看身旁耷拉着脸的云枫，以及面无表情的云璃，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枫啊，你也不用太伤心了，医生不是说了么，小璃的缄默症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云枫微微点头：“但愿吧。”
昨天上午开完会之后，凌志借助林风扬高中同学在平城的关系，带云枫和云璃去看了儿童心理医生。
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小璃大概率是患了缄默症！
所谓缄默症，并不是不能说话，而是没有办法正常应对他人的问候，不能顺利地与他人交谈。
而当缄默症患者想跟人交谈的时候，还是可以说出话语的。
但是，小璃的症状更严重一些，从云枫跟她重逢到现在，她还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最多回应一声“嗯”，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云枫也渐渐习惯了她这样子，平时也很少问她问题，毕竟不能期待得到她的回应。
好在，不管云枫给她做什么饭，或者带她去哪里，她都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意愿，反倒是对云枫比较黏。
比如吃饭的时候，小璃自己吃，兴致不是很高，但如果是云枫喂她吃，她便吃得很快，脸上的小酒窝藏都藏不住，享受的神情溢于言表。
晚饭后带她出门闲逛，云璃总是会环抱住云枫的一条手臂，颇有力道，还是没有办法轻易甩开的那种，展现出很亲昵的样子。
凌志和赵施言去云枫的住处做过一次客，见到小璃的状态之后，纷纷向云枫打趣，多了一个黏人的妹妹简直是羡煞旁人。
然而云枫自己对于这类调侃只是一笑了之，他对于云璃的状态并不是特别乐观，时不时便会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他不了解云璃在想些什么。
医生告诉他，过去的十年，云璃与周围的人缺乏沟通，再加上可能遭受到某些事情的打击，导致她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所以现在云璃的状态，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任自己呢？
云枫搞不懂，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他很不安，虽然医生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建议，让云枫给予云璃更多的陪伴，唤醒她心中柔软的一面。
云枫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也完全愿意为了云璃付出自己的一切，但......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所以每次云枫和云璃在一起的时候，凌志都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笑容。
电梯终于上行到了目标楼层，走出电梯间后，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工位，和来来往往在工位间不停穿行着的员工。
不远处，一个身穿卡其色尖领衬衣和咖格呢裙的少女俏立在众人之间，与周围同事们厚重的穿着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见少女不停地对着周围的同事们指指点点，看似事务繁多，但却有条不紊。
等到工作指派告一段落之后，少女将眼神投向了电梯间所在的方位，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快步走到近前，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凌志你来了啊！还有云枫，好久不见了哦，嘿嘿！”
“嗯，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没有，时间刚刚好。”
云枫也走上前打招呼：“你好啊轻悦，上次见面，还是在魔都大师赛吧。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波折，看到你现在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韩轻悦笑眯眯地点点头：“谢谢啦。”
随即坏笑着侧头看向了不知道何时已经躲在了云枫背后的云璃，然后小碎步踱了三下，突然间暴起发难，跳到了云枫侧后方，抱住了云璃：
“你就是小璃吧，不要跑哦，来一起玩嘛......”
云璃哪里受过如此待遇，她一边挣扎着，一边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嘴里不住地“嗯呀嗯呀”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云枫。
云枫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凌志及时出手，帮他解了围：
“好啦好啦，轻悦，别闹了，小璃很怕生的，不要太过分哦。”
韩轻悦终于是放开了小璃，本来还想留下小璃的一只小手跟她联络一下感情的，可小姑娘呲溜一下滑到了云枫的背后，引得韩轻悦失望连连：
“唉，我还以为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好朋友从来都是循序渐进、双向奔赴的，哪像你一上来就这么‘热情’的？”
凌志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不是想让小璃体验到家的感觉嘛！你看我的同事都一副人模狗样的，哪个看起来像是能跟小璃交朋友的对象？”
附近刚好路过的齐浩忍不住一个踉跄，这小姑娘，平时跟同事们打打闹闹的，那叫一个亲密，关键时刻那卖得真叫一个毫不犹豫啊！
好在话题很快便到此为止，韩轻悦领着凌志一行人，来到了智能感知事业群的实验室。
刚一进门，凌志就听到有人向自己抱怨：
“我说，你小子约我们来这里，自己却迟到，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科尔环抱双臂，脸色抽搐地望着姗姗来迟的凌志。
本来凌志昨天通知他说来科讯公司，要以一种更合适的方式传授给他斯诺克炸清的技巧，还让他有点期待。
结果本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恼火。
凌志淡淡一笑：“别这么心急嘛，科尔先生，其实即便我早到，也得等实验设备布置完整才能开始。现在到，其实时间刚刚好，你说是吧，齐组长？”
不远处，齐浩踏步走来：“没错，现在设备都已经调试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辛苦了，浩哥。对了轻悦，云枫和小璃就拜托你照顾了，可以吗？”
韩轻悦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齐浩的带领下，凌志和科尔来到了一个小隔间中，里面的两台感应机已经蓄势待发。
“那你叫我来这么早又是什么意思？”
科尔还没有把这件事儿给翻篇。
“我这不是怕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最后迟到嘛。”
“哼，你好像过于小看我了啊。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守时可是最基本的素养。”
“说得好！确实是我小心眼了，我向你道歉，科尔先生。”
“都说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
“那我叫你墨菲先生？不过我总觉得这么叫有点别扭，好像在叫你父亲一样。”
“......”
不知为什么，提到老墨菲，科尔脸色一凝，罕见地没有继续跟凌志拌嘴。
一旁的齐浩有些胆战心惊，虽说他不看台球比赛，但也知道，今天到访的这名外国人身份并不一般。
虽说并不需要特别接待，但是言谈举止多少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
但听到凌志跟科尔之间的闲谈碎语，齐浩还是感慨一句凌志心真大。
不过凌志也确实有这个资格，毕竟他可是在赛场上用实力击败了科尔的人。
齐浩轻咳一声：“两位，差不多该开始了。”
科尔从沉思中惊醒，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径直躺在了感应机之上。
“你应该是第一次用这种设备吧？不过放心，你肯定是有经验的，至少这里的设备在安全性上，不会比你家的设备要差。”
一旁的凌志“好心”提醒了一句，得到的只是一声轻哼。
不过，自家的设备......么。
联想起以前在虚拟空间中的训练经历，科尔还是会感到阵阵心颤。
虽然训练效率确实很高，但不知为什么，每天千篇一律的训练，已经完全让他感受不到任何成就感。
甚至在某些时刻，这项运动对自己而言，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得令人感到厌恶，陌生得令人感到害怕。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想不通。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到意识已经沉沉落入了某片虚无的空间之中。
再次睁眼，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陌生的金色大厅，他环顾四周，面露疑惑之色。
他并非对眼前的台球虚拟布景感到惊叹，因为这些他早就见识得太多太多了。
他只是有些意外，在来到这里的过程中，竟然如此顺利，没有任何刺痛的感觉，这跟他以前的沉浸式经验大不相同。
他站起身，取下墙边的一根球杆，来到大厅中央的斯诺克球桌旁，比划了一下出杆姿势，感觉手感还行之后，随即来到开球线前，猛地发力将红球堆给开散。
科尔的发力范围还是相当广的，他一开球，很轻松就能把球堆开成满天星的球形。
只可惜，没有红球入袋。
科尔微微皱眉，抬起头，对着房间的某处大声喊道：
“你小子在哪儿呢？不是说要教我炸清打法的精髓么？快出来！”
话音刚落，科尔脑海中便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你开球还是太着急了，你再瞄向红球堆第二排的半颗球试一下。”
“你等会儿，为什么你能在我脑子里说话？你自己没有虚拟形象的么？”
“有倒是有，不过既然是经验传授，那我站在你的第一视角指导你不是更好么？”
竟然已经能实现这样的技术了么！
科尔感到很震惊，将两个人的意识灌注到同一个躯体之内，这在他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科尔的所思所想，凌志继续道：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边有开展过哈尔特计划，目的就是实现两个人的意识共享。”
“只不过去年这个时候，这项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
“而到了今年，这项技术已经大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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