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是我的，小七才是外聘。”
“你用它和我联系，就不担心信息被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适合你的功能……”
宗政正宗这样解释，顺带介绍了一些小黑六号的常用功能。
当晚，李楷便迫不及待地让它分析了星火燎原近期的比赛录像。小黑六号柔和的女声精准剖析出莱斯科罗的变向习惯、汉戈玛丽的卡位死角、以及他们队在第四节体能临界点时的轮换规律……
数据流如同有了生命，生成出全息投影，在空气中交织。这效果，远比他过去在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直观百倍。
「星火燎原左翼协防易出现延迟，当莱斯科罗从右路发起挡拆时，这便是可以利用的窗口。」小黑六号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
李楷心中五味杂陈。若是宗政正宗能早点拿出六号来做战术分析，不知能省下多少熬夜看比赛的时间……
效率提升无疑是碾压级的，却也催生出一种更深的紧迫感；当对手的一切弱点被如此清晰地摊开，仿佛在无声质问：你自己准备好了吗？
李楷脑中灵光一现。随即找出自家球队近两年所有比赛的视频合集，准备让小黑六号做一次更为深刻的剖析。
窗外，格兰德岛的夜静谧如常，怎料这风暴正在数据分析的蓝光中悄然酝酿……
一月二十三日，下午。
在西德尼·逻辑球馆最新建成的反重力训练室内，顶光在复合地板上投下冷硬的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运动舒缓喷雾的混合气味，带着点全新金属的凉意。
身着橘色t恤的李楷仰躺在悬浮诊疗椅中，身下的反重力场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他身体、四肢的重量似乎都被消解成零。没想到第一次体验这种高性能设备不是用于训练，而是治疗。
穿着一条深蓝色围裙的老陈握起李楷左手，取下段封尘送的碳纤维护指，撕去底下那层石墨烯贴片。
「动一下。」老陈手指在他无名指第二关节上敲了敲；那里的皮肤还泛着一圈淡黄色，是皮下出血消退的最后阶段，触之仍带点发硬的质感；整体仍有轻微肿胀。
李楷试着蜷起手指。指甲盖泛着淡淡青紫，指腹因前期充血过度显得惨白，与其他手指的红润格格不入。弯曲到九十度时还算顺利，再往下，微有些不受控的颤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他对着干。
「嗯，指节活动角度比伤前小约10度，」老陈观察着，「尤其是无名指近节指骨处，因韧带嵌入关节腔的后遗症，弯曲时会出现轻微的卡顿感，形状、略向外侧倾斜，伸直看看……」
主动伸直时，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并无法完全并拢。
「无名指比正常位置偏了不到五度，后期还需通过护具矫正。」老陈说着，转过身操作起一台便携式肌骨超声仪。探头被涂上耦合剂凝胶，冰凉触感贴上李楷掌心，于屏幕上勾勒出韧带和关节腔的细微结构。
「嗯，撕裂口收得不错，比预期快。」老陈的声音带了些市井气，眉头却拧着，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一道轨迹，「喏，这里，看见没？就剩这么个小尾巴了，小于2毫米，纤维长得挺密实。」他顿了顿，手指捏住掌指关节连接处，轻轻按压，「这还疼不？说实话。」
李楷感受着那略带力道的触碰，眉头都没动一下：「有点胀，不算疼。」
「胀就对了，新肉在长，神经末梢也忙着接线呢。」老陈收回手，在旁边的消毒湿巾上擦了擦，「稳定性还行，你自己活动几下我看看。」
李楷依言，缓慢地屈伸五指，做了几个抓握动作；不算特别流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但幅度和力量都能达到标准。
「行，比前几天强了。」老陈点点头，又拿起一个小巧的神经敏感度测试笔，前端是不同粗细的尼龙丝。他分别点在李楷无名指和中指的指尖、指腹、指根关节处，「现在有什么样的感觉？疼吗？尖锐？钝？还是麻麻的？」
「这边……有点麻。」李楷指向无名指靠近掌骨的区域。
「嗯、正常范围。」老陈在平板上记录着，「低温耐受，还是差点，钱德勒那种冰浴你就别想了。神经传导速度恢复了七八成，已经够用了，但反应肯定要比巅峰时期，再慢个零点几秒吧。」
老陈抽出湿巾递给李楷，「等赛季完了，找个时间，做个关节镜手术。说不定能……」这话未说完，就见训练室的门无声滑开，艾一走了进来，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医师服。「嗨、来啦。」
艾医生没应声，安静地站到诊疗台旁，目光从李楷脸上几乎褪尽的浅褐印记，扫过那略显单薄的腰腹，最后落在正在做握力测试的右手上。
「心率65，静息状态良好。血氧99，心肺功能恢复基线。但……」艾医生清冷的声音响起，指尖在平板上滑动，调出份图表，「冲刺测试后，血乳酸峰值下降时间比伤前平均延迟了15%，这意味着高强度对抗后的恢复期延长。」
老陈凑过来看了眼数据，啧了一声：「哦，就是说，爆发力还行，却成了个，‘玻璃大炮’？」
李楷想笑，却不能笑，他得维持住他那莫名其妙的人设。见他沉默，两位医生对视一眼，也没多言。
「好了。」艾一将平板上的内容同步备份：「实时数据会接入教练组系统。有任何不适，便立即下场。」
李楷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比起继续在人面前扮演人设，他更想去根据小黑六号的分析数据，继续做赛前适应。之前，他已将六号的总结视频发到群里，收获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当晚七点。
奈斯不离客场对战小城市的比赛，以115:106的比分获胜。
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但比起研究这个，同人队更需要专心地去面对明日的对手——不是临时抱佛脚的加训，而是尽可能地完善自身状态。
就像此刻，已经洗漱完、躺倒在床的李楷仍在回想刚才训练的手感，脑海里循环演练着可行的战术……
「怎么样了？」
宗政正宗的声音通过小黑六号传出，吓的李楷从床上弹起。他还是不习惯这种不用确认，便直接接通的通话模式……
「今天医生说了，我不宜再受惊吓。」李楷捂着心口表演起来，却换来对方一句嘲讽。
「呵、不用你复述，我全听见了。」
「……你说实话，我房里是不是也有你的监控？」
「你可以问问六号。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
「不，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你说。」
每天晚上，小黑们总能从这二人的对话中，学到不少‘为人’的沟通技巧……
宗政清了清嗓子：「咳、我想说的是，明天比赛，你可以彻底发挥出你的演技了。」
「哎、」李楷哀叹一声，「你会不会有点，太高估我了呀？」
「哼、故弄玄虚，不正是你的老本行么。」
对此，李楷竟无法反驳……
二〇二七年，一月二十四日。
对战星火燎原的日子如期而至。
在简单的休整训练和早午餐之后，队员们乘坐班车来到全新的地点，第一次见到了自家的湾流G700专机。没有人追问这新飞机是租的还是买的，大家无一例外，只顾着惊喜了，唯有李楷注意到：机尾原本醒目的注册号【N00117】，此刻被一张特制的、印有球队队名的哑光贴膜完美覆盖，不留下丝毫痕迹。看来，这就是宗政正宗昨天临时做的处理，既避免他人不必要的联想，也让专机看起来更像是格兰德同人队的战略资产。
队员们通过舷梯陆续进入客舱，此起彼伏的惊叹声瞬间填满了这奢华空间。
「贷款买的。能否养得起？还得看你们的表现。」宗政正宗适时泼出一盆冷水（也算是实话），却没能浇灭大家的新鲜与兴奋。
没有空乘的标准化服务，只有取之不尽的智能饮品机和小食台，齐遇心满意足地到了杯接骨木花味气泡水；没有体验功能繁多的娱乐设备，柏石元将李楷发到群里的最新视频（小黑六号制作）投影到会议区的幕布上，南东和伊力亚斯也坐过去，继续熟悉起星火队的防守阵型；没有再需要弯腰前行的客舱，以前乘坐的客机内舱高度都在1.98米左右，马克西姆必须长期弯腰，而如今的定制专机因拆除部分行李舱改为碳纤维骨架，使客舱首排最高区域达到了2.15米，可供马克短暂站立、调整体态。
为了人设，李楷有意最后一个登上飞机。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休息区一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刻意避开宗政总监所在的会议区。
总监端坐在会议桌主位，对着一面悬浮光屏快速翻阅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面前的不是他的队员，而是一群背景板。
新奇的众人们，见这气氛，不禁安静下来。只有段封尘毫不介意地走到李楷身边，又一次跨到他边上的位置坐下。
专机平稳起飞，很快便进入巡航高度。
客舱内的气氛还算平和，队员们都在会议区讨论战术，只有李楷靠在按摩座椅上闭目养神（实为保持人设……）
就在这时——
他感到自己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正宗发来的加密信息：
“去卧室。有事交代。”
李楷面不改色，心里明白这是要让他避开人群的意思。他默默收起手机，站起身，尽量自然地朝着客舱尽头那扇卧室门走去。
他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今日的航行中，还没有人有幸去探访那扇门后的空间。大家便不知道，队长要去干嘛？是想上厕所？还是因好奇想去一探究竟？
正当李楷距离卧室门仅一步之遥，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站住。」
宗政正宗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钉在李楷背上。他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懒得掩饰的厌烦。
「谁允许你往那里走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听上去带着一种刻意的羞辱：「那是为重要成员和有特殊需要的核心队员准备的休息室。你……」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极其刺眼的讥诮，「一个上场时间需要精确到秒的‘替补’，也配用？」
机舱中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卡格拉尔低头看戏。代顿·史丹指示他在暗中观察，绝不插手这位总监的事。
李楷的脚步顿在原地，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一瞬。
又来了……该死的即兴演出……
可这一回，他好像没了发布会时的复杂心境，怕演不好，只好继续这么背对观众。
这‘默默承受’的姿态反而更想让人‘伸出援手’。
「总监，」伊力亚斯忍不住开口打圆场：「这话不能这么说啊，老李是队长，他手伤了但作用没减啊！如果他都不能算是‘核心’，那、谁能算啊？」
「是啊总监！」齐遇也赶紧帮腔，语气中带着恳求与委屈，「队长他、他刚受了那么大的情……呃，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更需要好好休息恢复状态啊！您看在他这么……不容易的份上？就别再针对他了吧……」他险些要将‘情伤’二字脱口而出……
伊力亚斯和南东在旁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李楷的同情和对宗政‘不近人情’的不赞同。显然，他们都认为：宗政正宗此刻的刁难，就是一个直男对‘表白者’的持续排斥与厌恶……
「哼、」已完全接受这一剧本的宗政正宗精准拿捏着人设，「配不配，我说了算。性价比低的人，就该安分守己，少动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最后几个字，几乎已坐实齐遇的猜测！
队友们更加确信这就是因表白而起的后续打压！
一直按捺的段封尘，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起身，直接拉起李楷走向卧室；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金属门弹开了一条缝……
这……还真给改成人脸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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