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废材妃

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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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突发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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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玖看着她这副煞有介事告状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魂体都随着笑意轻轻波动了一下,心口那枚小荷叶也跟着颤了颤。一股

暖融融的热流

,比星苓羹带来的暖意更甚,悄然熨帖过她魂体的每一寸,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她接过月儿递来的玉勺,指尖感受到玉石温润的触感,

慢慢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羹汤

,送入口中。那

温和醇厚的星苓之力

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清甜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最轻柔的暖流,

缓缓渗入魂体深处

,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妥帖滋养的舒适感。

享用了几口这饱含心意的美味,顾如玖放下玉勺,

关切的目光转向月儿

,细致地流连在她眉心——那里,原本妖异扩张的星铃草纹路已经

收敛了不少,颜色也淡了许多,只余下一道极细的、若隐若现的银色浅痕

,如同精心描绘的花钿。

“你呢?”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

“夜里…还会被那些‘声音’惊扰吗?”

她深知月儿与暗渊星骸的感应过于深刻,即便脱离了那里,偶尔仍会

接收到一些残留的、属于古老星骸的破碎记忆或混乱情绪

,如同耳边低语,扰人清梦。

月儿

下意识地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眉心那道浅痕

,摇了摇头:

“好多了,真的。”

她语气轻松了些,

“六长老前日教了我一段特别拗口的宁神古咒,念叨起来嗡嗡的,跟念经似的,不过还挺管用的,至少能睡个整觉了。”

她顿了顿,

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像是要分享一个秘密

“就是…有时候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灵识太放松的时候…好像总能隐约‘听’到镜哥哥书房那边,传来‘啪’一声极轻微的、毛笔杆子被撅断的动静…”

她说着,还做了个小手势,

“隔一会儿又是一下…唉,他肯定是对着那些永远批不完的公文卷宗,又烦躁得不行,偏偏还得忍着不能发作…”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仿佛有无形的星火“噼啪”一闪。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

,她们的脑海里立刻

浮现出高度一致的生动画面

南风镜独自端坐于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之后,

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试图维持家主的冷峻威严。然而那

紧锁的眉头

几乎能夹死蚊子,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可偏偏就是他这幅极力忍耐的模样,与他手下又一个“

不小心

”的动作形成了绝妙反差——只听极轻微的一声“

”,又一支价值不菲、笔杆用千年星斑竹制成的

星毫笔

,在他指间断成了两截,笔头那撮珍贵的雪狼毫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而他本人,可能只是喉结滚动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废笔扔进旁边已经堆了好几只残骸的笔筒,再默默抽出一支新的……

那副想发火又不得不强行按捺、只能跟笔过不去的

憋屈模样

,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冷峻寡言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

暖阁内陷入了一刹那极其短暂的静默。

这静默并非尴尬,而是某种情绪酝酿到极点前的短暂窒息。

随即——

“噗……”

“哧……”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清晰的笑声从她们唇边逃逸出来

顾如玖笑得

魂体都微微波动荡漾起来

,像一缕被春日暖风突然拂过的清透泉水,漾开层层柔和的涟漪,连心口那枚小荷叶都快乐地轻颤着。她下意识地抬手虚掩住唇,可眼底流淌出的明媚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旁边的南宫月儿更是彻底没了形象,

直接“哎呦”一声歪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一把抱住旁边绣着星纹的软枕

,把发红发热的脸颊埋进去,

肩膀却控制不住地笑得一抖一抖

,像只偷吃了蜜糖而乐不可支的小兽。方才那一点点告自家哥哥状的小心虚,早已被这共同想象带来的巨大欢乐冲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抑制不住的开心。

暖阁内一时间充满了轻快悦耳的笑声,连空气中漂浮的星尘都似乎变得雀跃起来。

这带着笑意的调侃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暖阁内的星雾似乎微妙地滞涩了一瞬,仿佛冥冥之中真有某种奇异的感应应验了。

只见暖阁入口处,那副用

深蓝色星云缎

制成的门帘——其上原本缓缓流动的星芒图案忽的加速流转——

便被一只从外探入的、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轻轻掀起

。动作并不重,却带起了布料摩擦时特有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打破了室内欢快的氛围。

南风镜

低着头

,似乎正思忖着什么事情,迈步走了进来。他手中

端着一只质地上乘、触手生温的白玉浅盘

,盘子边缘雕琢着简单的云纹。

盘子里,

整齐地码放着七八枚果子

,每一枚都有

婴儿拳头般大小

。它们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莹润的紫色

,仿佛将最纯净的夜空星辰凝练在了果皮之下,

果皮表面天然覆盖着一层极细的、如同星尘霜雪般的白色绒霜

,在透入窗棂的晨光照射下,

折射出细碎而朦胧的微光

——这正是南风家灵圃深处精心培育、极难成活、专用于

温养和凝聚魂神的凝魂果

每一枚果子都

新鲜得不可思议

,仿佛刚刚离开枝头,

果蒂处还带着一小段嫩绿欲滴、充满生机的短梗

。最惹人爱的是那

饱满莹润的果皮上,还凝结着无数细密、清凉、如同珍珠般的晨露

,随着他端盘的轻微动作,那些露珠在果皮上轻轻滚动,将透入的晨曦

折射成更加细碎璀璨的光芒

,带着一股山间清晨特有的、清冽又生机勃勃的气息,瞬间冲淡了暖阁内原本浓郁的安魂香气。

他确实

换下了平日里战斗时那身勾勒出身形、布满防御星纹、显得利落而冰冷的劲装

穿着一身用料考究、质地明显柔软许多的墨色常服

。这身常服款式

宽松

,裁剪流畅,宽大的袖口自然地微微垂下,确实

减少了对左臂伤口的直接摩擦和压迫

这身居家的打扮,本应让他褪去几分战场上的凛冽杀气,显得

闲适甚至慵懒几分

。然而——

如同墨染般紧蹙而未展的眉头

,在鼻梁上方刻印出深深的褶皱;

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难以驱散的沉重疲惫

,仿佛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已浸入骨髓;尤其是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眸下方,

淡淡的青黑色阴影清晰可见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晕开,无声却强烈地

诉说着超负荷的压力与极度的精神消耗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

左臂

。即便有

宽松的衣袖作为遮掩

,细心之人依旧能

隐约看出其下缠绕的绷带所勾勒出的、比右臂略显臃肿的轮廓

。甚至在他抬手端盘的瞬间,那

墨色的袖口边缘隐约洇出了一小片颜色更深的痕迹

,带着淡淡的药草苦涩气息,

显是伤口仍未痊愈,加之日夜操劳、耗费心神,严重影响了恢复的进度

,状态实在称不上轻松。

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像一张拉得太满的弓,看似沉稳平静,实则每一寸肌理都绷紧到了极致。那若有似无的弦音在他周身弥漫,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却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约束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月儿果然又跑你这儿躲清静了。”他迈步而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将手中一篮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凝魂果轻轻放在案几上。他的目光迅速而仔细地扫过顾如玖,在她周身流转的魂光上停留片刻,确认那光华稳定莹润,没有丝毫紊乱之象,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稍稍柔和了些许。

“六长老让你去熟悉星傀卫的日常调度,你倒好,”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赞同,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钻到玖玖这儿偷懒。”

“那堆铁疙瘩看着就头疼!”月儿闻言,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声嘟囔着,整个人灵活地缩到了顾如玖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走起来哐啷哐啷,指令又复杂得要命,一个个还死气沉沉的……”她一边抱怨,一边顺手从篮子里捞过一个凝魂果,咔嚓咬了一口。清甜冰凉的果肉化作精纯的魂力流入喉中,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让柒柒去嘛,”她含糊不清地继续建议,声音因咀嚼而带着些许糯意,“她现在那双眼睛,‘看’得可清楚了,哪尊星傀卫体内能量流转不畅、哪个关节符文黯淡,她一眼就能瞧出来,比我去瞎指挥强多了。”

南风镜眉头刚挑起,话还未出口,门帘便又一次被掀动。

南风柒柒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进来,碗中墨绿色的药汁浓稠得近乎化不开,散发出令人舌根发苦的浓郁气味。她径直走向月儿,那只独有的眼眸精准地锁定目标——另一只眼窝中,那株奇异的星铃草花苞似乎比前几日又饱满了一些,细微的星芒在半阖的花瓣间无声流转。

“药。”她的声音平稳,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喝了。”简短的两个命令之后,她才瞥了一眼旁边的南风镜,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目光重回月儿那张瞬间皱成一团的小脸上,“然后跟我去校场。”

月儿方才啃果子时的惬意满足荡然无存,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下来,哀怨地看着那碗几乎要冒出黑气的药汁,如同面对最可怕的敌人,下意识地又往顾如玖身后缩了缩,小声讨饶:“柒柒…好柒柒…能不能晚点再…”

顾如玖的目光轻轻掠过眼前这鲜活的一幕——嘴上无奈却纵容的兄长,语气强硬实则关切严格的姐姐,还有那试图耍赖逃避的妹妹。空气中几种气息交织弥漫:药汁的清苦、凝魂果的冷香、她碗中星苓羹的清甜,复杂却奇妙地融洽。窗外不再传来厮杀与轰鸣,取而代之的是远处隐约的号子声、木材石材的碰撞声,那是家园正在重建的踏实声响。

她低下头,浅浅尝了一口碗中莹润的羹汤,那温润的清甜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稳稳地暖到了魂体最深处。

惊涛骇浪终成过往,那些生死一线的搏杀、撕裂长空的锋芒、以及几乎要将神魂都碾碎的压力,如今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了此刻——这略显琐碎、甚至有些鸡飞狗跳的养伤日常。

兄长看似无奈的纵容,姐姐严厉语气下藏不住的关切,妹妹偷懒耍赖的小聪明,空气里苦药与甜羹交织的古怪又温暖的味道,还有窗外叮当作响的重建之声……这一切看似平常,甚至吵闹,却是从最深沉的黑暗与混乱中搏杀出来的宁静。

它们平凡得不值一提,却又珍贵得如同奇迹,是那场惨烈战役后,所能收获的最踏实、最温暖的战利品。

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碰了碰心口魂体内温养着的那片柔嫩荷叶,感受着其中平稳而清新的生机流转,一种静谧的安然感缓缓漫开。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那是一抹极为安静,却足以映亮眼底的浅浅弧度。

南风镜望着眼前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只觉得新生的星脉都在抽痛。南宫月儿整个人缩在顾如玖身后,星纹绒毯蒙过头顶,只露出一绺炸毛的鬓发还在微微发抖——活像只被雷声吓坏的鹌鹑。偏生顾如玖还坏心眼地往旁边让了让,故意让月儿发间那撮呆毛无所遁形。

南风柒柒正举着药碗横在中间,新生的星瞳瞪得滚圆。碗里墨绿色的药汁冒着呛人的苦气,每滴都在碗沿凝成星噬虫状的泡沫:“三刻钟!这碗药晾了三刻钟!”她指尖星力波动,药碗底下竟浮出计时的刻漏虚影,“哥你闻闻!星铃草的药性都要散尽了!”

而罪魁祸首顾如玖斜倚在软榻上,捧着羹碗的指尖缀着金莲虚影。她舀起一勺星髓羹慢悠悠吹气,羹汤里浮沉的莲籽立刻化作迷你星盘旋转——分明是把南风镜每日特供的疗伤羹当戏看。见南风镜看过来,她眉眼弯得更深,羹碗突然倾洒些许,正好泼在躲闪的月儿绒毯上。

“哎呀——”顾如玖拖长调子,金莲虚影却精准接住每滴羹汤,“宗主可得管管,某些小朋友连药味都怕呢。”

南风镜左臂的伤处突然灼痛起来。绷带下新生的星脉突突直跳,紫金青三色星纹扭打成结——正是体内三种力量又在打架的征兆。他忍痛抬手去接药碗,柒柒却突然缩回手:“等等!药性被星髓羹冲了!”星瞳怒瞪向顾如玖,“玖玖姐你故意的!”

暖阁梁柱上,六长老遗留的守心莲纹亮起微光。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魂息在空中凝字:【三女争一兄,妙哉!记得留口药喂梁上老夫。】

南风镜那声叹息拖得又长又沉,绷带下的左臂随着呼吸隐隐作痛。他强撑的家主威严像被针扎破的气囊,在妹妹们灼灼的目光下迅速瘪塌下去。

“药得喝,校场也得去。”

他先转向那团鼓鼓囊囊的绒毯,语气刻意压得沉硬,却掩不住尾音里的一丝哑。新生的星脉在伤口下突跳,提醒着他自己也是个该卧榻静养的伤员。

但见绒毯几不可察地抖了抖,他话锋终是软了下来,目光移向梗着脖子的柒柒:

“不过…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指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指向案几上那篮凝魂果。果子莹莹散发着青玉般的光泽,显然是六长老特意温养过的好东西,“让她缓口气,把这果子效力化开再去不迟。”

柒柒的独眼瞥向果篮,星铃草幼苗在眼眶中轻微扭动,似在甄别果子上残留的魂印。她又看向哥哥——那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左臂绷带已渗出血色,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近乎恳切的意味。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将药碗“咚”一声摁在案几上。

“一炷香。”

她吐出三个硬邦邦的字,抱臂站到窗边。新生星瞳盯着窗外忙碌的重建景象,周身却仍散发着无形的“监工”气场——窗棂上悄然缠绕的星铃草根须便是明证,那些细根正无声地丈量着时间流逝。

暖阁角落,顾如玖舀起一勺星髓羹,唇角弯得狡黠。羹碗里升腾的热气,悄悄凝成一个小小的计时刻漏,悬在了鹌鹑状的月儿头顶。

月儿如蒙大赦,立刻从顾如玖身后弹出来,绒毯滑落半截也顾不上。她讨好地对着柒柒绷直的背影绽开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然后火速捧起一个凝魂果,像只偷到灯油的小鼠般蜷回角落,小口小口啃得极其认真——每啃一口就偷偷运转化开药力,果子的青玉光泽在她经脉中流转,映得脸颊透出几分生机。

南风镜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束发的星绳却悄然松了几分。他绷紧的肩背微微下沉,左臂伤口的灼痛奇异地缓和下来——这才发现案几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盏小巧的莲灯,正散发着宁神的星辉,显然是顾如玖的手笔。眼底那丝极淡的放松,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的目光移回顾如玖身上。她正捧着羹碗,垂眸吹散汤面的热气。晨光透过星雾漫过她半透明的魂体,心口那抹由南宫月儿种下的绿意蓬勃欲出,竟是一株微型的星铃草苗,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曳。羹勺碰触碗沿的轻响,与窗外重建星塔的锤音奇异地和谐,仿佛一切疮痍终将被抚平。

柒柒忽然轻咳一声。窗棂上的星铃草根须开出小花,一炷香时间到了。但这次她没急着转身,只是望着窗外轻声道:“哥,凝魂果篮底下

……六叔留了止痛的蜜渍星苓。”

南风镜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像怕惊扰星雾中憩息的流光。

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跟从前一样温和俊朗,但是仔细看又能发现比从前更轻松一些的姿态。

从前活在南风玄夜的束缚之下,如今,能做自己了。

即便是现在的日子非常的繁忙,但总归是开心的。

“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这话不像方才对月儿说话时带着兄长式的无奈,而是沉在喉间,磨出一种罕见的温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眼前人是稍纵即逝的星晖,声量重些便会散碎。

他垂眸看向顾如玖心口那株星铃草苗,新生的绿意在她半透明的魂体里脉动,比昨日又饱满些许。

“星髓泉和这些果子若还合用

……”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几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方才药碗烫出的细痕,“我让六长老再开一次库房。”

话语尾音落得轻,却惊动了窗边的柒柒。她猛地回头,独眼中的星铃草苗骤然挺直——六长老的私库岂是能随意再开的?但当她目光掠过顾如玖心口那抹绿意,又硬生生咽回了话,只从齿缝间漏出点气音:“

……得用三筐星铃草籽换

……”

暖阁梁柱上,六长老遗留的魂息忽然凝成一行小字:【臭小子!讨好姑娘倒会使唤老人家!】但那字迹很快又扭曲成新的药方:【再加二两蛟月藤,她魂体的旧伤得靠这个拔根。】

顾如玖羹勺轻叩碗沿,发出清越一响。她抬眼时,金莲虚影在眸底流转:“宗主这是要把我养成南风家的娇客了?”唇角虽弯着,指尖却悄悄抵住心口——那里正随着星铃草苗的生长,刺痒着新的痛楚。

暖阁之内,几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奇妙地交融共处,织成一张无形却温暖的网。

那碗被搁置在一旁的墨色药汁,兀自散发着

清苦却提神的草木精华之气

,如同一位沉默而严厉的守护者。白玉盘中,

凝魂果冷冽清新的幽香

丝丝缕缕逸散开来,带着山涧晨露的纯净,悄然中和着药的苦涩。而顾如玖手中小盅里,

星苓莲子羹温热甜糯的暖香

则最为霸道,温柔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将人的神魂都浸泡得酥软几分。

更远处,

窗外蓬勃的生机之声

穿透星髓纱帘,变得模糊而富有韵律:工匠们夯实地基的号子声沉稳有力,木材被精心雕琢的刨削声清脆悦耳,偶尔夹杂着几句笑骂和指挥的吆喝……这一切不再是战争的喧嚣,而是

家园从废墟中重新生长出的、充满希望的脉搏

方才那场关于喝药与去校场的、

鸡飞狗跳的小小风波已然平息

。南风镜不再蹙眉,只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柒柒虽仍抱臂立于窗边充当“监工”,周身的气息却已不再冰冷;月儿则老老实实地啃着果子,腮帮子一鼓一鼓;顾如玖含笑看着这一切,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羹汤。

一种

更为日常的、甚至略显琐碎的温馨与安宁

笼罩了下来。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只有药碗旁并排放置的果盘,兄长无奈却纵容的眼神,姐妹间无声的默契,以及唇齿间残留的或清甜或微苦的滋味。这种安宁,并非平淡无奇,而是

经历过极致黑暗与混乱后,对寻常烟火气息最深切的眷恋与珍惜

这片刻的时光,或许没有胜利的狂喜,没有如释重负的呐喊,但它

温暖、踏实、充满生机

这或许就是穿越尸山血海、历经浴血奋战之后,所能拥有的、最好的时光。

南风镜的目光倏然沉凝,落在顾如玖无意识抵住心口的指尖上。视线仿佛能穿透那略显透明的魂体,清晰地看到其中一株幼嫩的星铃草苗正深深扎根,其纤细的叶脉中流淌着微光,与她自身的魂光交织共鸣——那是一种蓬勃的新生之力,可每一分生机的焕发,都分明在汲取着她本就未完全稳固的本源。是希望,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消耗。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再次蹙紧,方才因见她魂体稳定而稍缓的心绪,立刻被这片新生嫩叶带来的、更深沉的忧虑所取代。那不仅仅是伤,是一种他难以触碰更无从替代的纠缠。

“不是娇客。”他声音低沉下去,褪去了所有方才对待月儿时的无奈与温和,只剩下不容错辨的郑重,甚至带上了几分南风家少主特有的冷硬责任,“是南风家欠你的。”

他下意识向前微倾,左臂那道深刻的伤口因这动作骤然绷紧,撕裂的痛楚让肌肉瞬间收缩,渗出的鲜血迅速在墨色常服上洇开一片更为深浓的暗痕,他却恍若未觉。

“若非你最后时刻……不惜引爆金莲道基,将毕生修为化作绝命一击,重创星噬虫母的核心,”他语速缓慢,每个字都似带着未愈伤口的重量和那日战场漫天崩毁的金光,“我们这些人,恐怕未必能……”

南风镜沉重的话语尚未落地,窗边的南风柒柒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眼窝中那株星铃草苗剧烈地震颤起来,细小的花瓣违背常理地自行收拢又绽开,抖落一片闪烁着不祥银辉的粉尘。

“虫母…未绝。”她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一种冰冷的惊悸。那只独眼猛地转向顾如玖心口,瞳孔急剧收缩,“那些碎片…在你魂体里…不是治愈,是寄生!它们发芽了!”

仿佛是响应她这声惊惶的宣告——

“啪嚓!”

顾如玖手中的白瓷羹碗骤然炸裂!并非失手滑落,而是从碗壁内部被无数疯狂滋生的、细如牛毛却坚韧无比的黑色根须硬生生撑破!那些扭曲的根须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狂乱地扭动着,贪婪地扑向洒落的、蕴含丰沛魂力的星髓羹,疯狂汲取养分。原本纤细的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乌黑油亮,散发出阴冷黏腻的邪恶气息——那正是当日被艰难炼化的那截虫尸残留物,它们竟未曾彻底消亡,反而借着星铃草苗焕发生机的力量,在她魂体最深处死灰复燃!

“呃——!”顾如玖猝然弓身,魂体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口处,那抹原本柔和的荷叶绿意被无数疯狂滋生的漆黑丝线缠绕、覆盖,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仿佛被贪婪的阴影吞噬。她周身原本若隐若现的金莲虚影疯狂闪烁,试图抵御,却因异变源自魂体最深处而难以立刻压制。

“玖玖!”月儿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凝魂果滚落在地,她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指尖仓促亮起微弱的星芒,伸手便要徒劳地去撕扯那些诡异扭动的黑丝。

“别碰!”南风镜厉声喝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格外冷硬。他右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扣住月儿的手腕,将她猛地拽离。左臂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将衣袖洇湿大片,他却浑然不顾,强行并指,从指尖逼出一缕细若游丝却炽烈无比的紫金色星火。

那星火凝练如剑锋,带着一种斩断万物的决绝锐意,精准无比地扫向正疯狂蔓延的黑丝——这正是六长老临危渡入他体内、专为克制星噬本源而凝练的一缕斩星剑意所化之火!

顾如玖魂体深处钻出的黑丝遇火发出凄厉尖啸,如同亿万细虫在烈焰中挣扎。它们迅速焦枯蜷曲,化作带着腥臭的灰烬飘散。然而更多的黑丝从她心口那株星铃草苗的根系涌出——那些原本翠绿的根须已被染上污浊的墨色,与黑丝死死交缠成狰狞的脉络网络。

“没用的…”顾如玖的声音破碎不堪,额角渗出星辉凝成的虚汗,每一滴落下都在地砖上蚀出细小的黑洞。她艰难地抬眼看向南风镜,眸中金莲虚影剧烈闪烁,瓣缘已出现崩解的裂痕,“它们…和星铃草的根…缠死了…”指尖抵住心口,那株星铃草苗竟开始逆向生长,根系向着魂体更深处扎去。

南风镜的斩星剑嗡鸣不止,剑锋上的守心莲火明灭不定。他看清了那些黑丝的真实形态——每一条都是南风玄夜残留的星噬印记,正通过星铃草苗的共生关系疯狂增殖。

“要么…一起拔除…”顾如玖突然呕出大口黑血,血中翻滚着细小的星噬虫卵,“要么…”未尽之言化作心口刺目的闪光——星铃草苗彻底黑化,绽放出妖异的墨色花朵。花瓣舒展间,隐约可见南风玄夜扭曲的面容正在花芯处凝聚。

柒柒的星铃草独眼突然爆出强光。她尖叫着扑过来:“不能拔!草根连着她的心脉!”指尖星力强行灌入顾如玖魂体,却加速了黑丝的蔓延。

暖阁梁柱上,六长老的魂息疯狂闪烁:【傻孩子们!用共生咒反噬!那株草里…有灵月公主留下的后手!】

暖阁内残存的温馨被彻底撕碎。星髓泉骤然沸腾,蒸腾的雾气中带着腐坏的腥甜——那株本象征生机的星铃草苗,此刻正疯狂抽取顾如玖的魂力,将墨色毒丝泵向她的四肢百骸。梁柱上六长老的魂息剧烈震颤,守心莲纹路寸寸崩裂,最终溅射成一行血淋淋的小字:【速带她来葬星渊!唯有借龙骨残余的星煞之力,或可斩断此孽缘!】

南风镜染血的左臂猛地探出。绷带应声崩裂,露出底下狰狞交错的星脉图腾——雾蛟与守心莲的厮杀竟在此刻达成短暂同盟,紫金青三色星纹交织成支撑的力网。他一把将虚弱的顾如玖横抱而起,她心口蔓延的黑丝如活物般刺向他胸膛,却在触及皮肤时被骤然亮起的莲火灼退。

\\\"哥!\\\"柒柒的独眼飙出星髓血泪,窗棂上的星铃草根须疯长成阻拦的荆棘,\\\"葬星渊的星煞会彻底撕碎她的魂体!\\\"

\\\"那就一起碎。\\\"南风镜踏碎满地狼藉,斩星剑自动归鞘撞开荆棘。怀中的顾如玖开始透明化,黑丝正将她转化为半星噬态的怪物——唯有心口那点金莲虚影还在顽固闪烁。

南宫月儿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她心口的噬星蛊图腾爆出暗金光芒,竟暂时吸引了黑丝的注意:\\\"用这个

……换三十息!\\\"蛊毒与星噬黑丝疯狂交融,为她争得刹那清明。

南风镜借机撞破琉璃窗。身后传来柒柒布阵的星铃急响与月儿压抑的痛呼,而他怀中人正逐渐失去温度——唯有那株罪魁祸首的星铃草,在葬星渊方向吹来的阴风中,绽放出更加妖异的墨色花朵。

南风镜的吼声撕裂星雾,染血的左臂将顾如玖箍得更紧。她心口的黑丝如毒蛇般昂起,尖端裂开星噬虫的口器,直刺向南风镜咽喉——却被柒柒徒手攥住!

“镇!”柒柒的独眼迸出血泪,星铃草幼苗从她眼眶疯长而出,化作翠绿锁链缠住暴走的黑丝。那些草叶与黑丝接触时发出腐蚀的嘶响,却硬生生将顾如玖心脉护住三寸净土,“哥!星煞在催化虫卵孵化!”

南宫月儿已撕开所有凝魂果的封印。青玉色的果肉在她掌心熔炼成沸腾的魂浆,她竟直接将自己的噬星蛊毒注入其中——暗金色的毒纹与凝魂果的光辉交织成诡异的网,猛地罩向顾如玖逐渐透明的魂体!

“三十息…只剩三十息!”月儿嘴角溢出血沫,蛊毒反噬让她半身肌肤龟裂如瓷,“渊底龙骨…在共鸣!”

葬星渊的方向传来龙骸震动的轰鸣,南风镜怀中的顾如玖突然睁开双眼——她的瞳孔已彻底化作星噬虫群的复眼结构。

养伤的宁静被碾得粉碎,新的战斗在相贴的胸膛与相融的血脉间打响。而这一次,刀锋需精准斩断生机与毁灭之间那根发丝般纤细的界限。

顾如玖的魂体在黑丝侵蚀下剧烈震颤,星噬虫卵的嘶鸣几乎要撕裂她的神识。她望着心口那株已彻底化作墨色的星铃草,唇角竟扯出一抹苦笑——灵月公主留下的这记后手,当真狠绝到连她都觉棘手。

“别怕,玖玖。”南风镜的声音压得很低,滚烫的呼吸拂过她发顶。他染血的左臂稳稳托住她下坠的魂体,斩星剑鞘重重顿地,绽开的守心莲火暂时逼退涌来的黑潮,“我们这就按六叔的指示

……”

话音未落,柒柒的星铃草锁链突然发出刺目青光。那些翠绿藤蔓竟生生扎进自己心口,引出血脉中最精纯的守心莲本源:“南风家欠你的

……”她疼得声音发颤,却将莲血强行灌入顾如玖心脉,“总不能

……让你独自担着!”

南宫月儿将最后一把凝魂果渣按进顾如玖魂体裂缝。噬星蛊毒与果浆交融成金黑色的光网,暂时凝固住蔓延的黑丝:“三十息够了——”她突然扭头对渊底嘶喊,“六叔!接住!”

葬星渊深处传来龙骨碰撞的轰鸣。一道星煞凝成的巨爪破空而来,指尖却缀着六长老最熟悉的守心莲印。

顾如玖在剧痛中闭上眼。额角忽然触到一抹温凉——是南风镜将眉心抵在她虚汗淋漓的额间。新生的星主图腾透过皮肤传来蓬勃跳动,那节奏竟与她将碎的金莲残影渐渐同步。

“一定会让你没事的。”他重复道,这次每个字都带着星誓的重量。

南风镜的神色带着十足的认真。

葬星渊深处,时间仿佛凝固在灵月公主陨落的那一瞬。巨大的蛟骨如惨白的山脉盘踞,每一节脊椎都布满了狰狞的创痕——有星噬虫母啃噬的齿印,有公主星杖贯穿的裂洞,甚至还有龙族禁术反噬形成的晶化疮疤。这些伤痕历经百年仍散发着令人战栗的能量波动,使得整片区域充斥着狂暴未散的星煞之力,如同无数柄悬空的无形利刃。

顾如玖被轻轻放入龙骨环绕的星髓池中。池水浓稠如融化的墨玉,表面却浮动着星河破碎般的幽蓝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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