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贵妃把筷子放下，轻轻皱了皱眉。
露金问：“太妃，饭菜还是不可口吗？”
入夏后天气渐热，太妃出宫来却怎么也吃不下旭王府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上天入地我就瞧得上那样一个人，可偏偏她是个苦命的，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去凤府受那样的罪！”
沅太妃有些恨铁不成钢，骂道：“那些个高门大户的人，往往自视甚高，觉得谁也配不上他们。那些后宅妇人，手段一个比一个狠辣奸猾，与宫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早该多劝她的……可那孩子也是倔，你说那姓凤的就那么好？比旭王还好吗？他好，可他也没保护好她啊！”
沅太妃说着说着，不禁眼眶湿润。
露金赶紧劝：“太妃，斯人已逝，我们现在就希望陶娘子能托生一个好人家，下辈子衣食无忧，不再受这些窝囊气。”
太妃揩了揩眼角，点头道：“确实如此。”
她顿了顿，问：“旭王……最近如何？”
得知陶慕语的死讯后，旭王消沉了一段时间。
通定王事件后，他开始被昭元帝提防。
即便他不参与朝政，许多事情上也总是被排挤打压。
朝中个个都是人精，看出了帝王心思，对旭王也不再客气。
往日风头无两的王爷如今也渐渐落魄。
“王爷醉过几次后，现在也渐好了。”
沅太妃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说是渐好，只怕仍旧心中伤痛。
她叹道：“我知道你们怕我担心，但我自己的孩子我心里有数。他现在一定难过极了吧？”
露金却说：“王爷现在确实好多了，前几日他还总是出去，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事。”
沅太妃蹙眉沉思，随即便想到了近来广安城的传闻。
“听说那凤华珍休了他的发妻？”
露金垂首：“确实如此。大家都说这陆氏恶有恶报，要不是她，陶娘子也不会遭此一难。”
沅太妃冷笑一声：“他以为将陆氏赶回娘家，他便能把自己摘干净了么？”
露金有些诧异：“太妃何出此言？”
沅太妃道：“什么样的母亲养出什么样的孩子，陆氏被休，便做实了她的恶毒之名。凤华珍自以为将毒妇赶出家门，自己一双儿女便能前程无忧，可惜…… ”
露金接话道；“可惜这样一来，大家反而确定陆氏心思歹毒，教出来的孩子定然也不是好货。而凤华珍与她夫妻二十载，不可能是第一天才知道她这行径，往日肯定也多有包庇。”
“总之这对夫妻就是一丘之貉，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了。”
何止？
以沅太妃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伤害小鱼儿的人，他是一个也不肯放过的。
从凤华珍夫妇开刀，之后便会有人拿此作伐，在朝堂上弹劾凤华珍。
她这个儿子啊，虽然一直无心朝政，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她知道他有这个才能，只要他有心插手，在朝堂上占一隅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
陶慕语去世半年后，凤老太爷病逝。
凤卢青在家守孝三年，三年期满，他变卖了凤府所有产业，独留下凤府老宅和青鱼小厨。
卫楚婷很诧异凤卢青竟然会找到她，要她重开青鱼小厨。
“你不当兵，想当厨子了？”
凤卢青苦笑着摇头：“这是小鱼儿的心血，她生前没有达成的愿望，我想帮她完成。”
卫楚婷道：“可是我一个人…… ”
凤卢青立马说：“听说你父亲的续弦前阵子刚生了男胎。”
两年前，卫辛相中了一位小官之女。
经历了那么多，卫老夫人看那个女子性子敦厚，还算老实，也不执着于非要找个高门大户的。
只是提点卫辛：“既是你亲自看上的人，便不要再朝三暮四了。你年纪也不算小，好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才是。至于外面那些花花蝴蝶，心术不正的女人，就少往家里带。”
那位续弦进府不久，便怀上了孩子，为卫辛诞下一个女儿后，又马不停蹄怀上了第二个。
好在今年终于不负众望，剩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现在你祖母肯定欢喜得紧，那位新夫人只怕也很得宠，管家的大权自然也交给她去了吧？”
卫楚婷自嘲地笑了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她现在何止是失去了管家大权，祖父祖母如愿抱到乖孙没几天，又开始催她了。
她在卫府俨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正好，我出来躲躲清净也行。”
“当初青鱼小厨重开的计划是我跟小鱼儿一块商量的，过去这几年有些变动，但应该也不会太大。”
其实卫楚婷自己已经有许多田庄铺子，她贵为县主，自然吃喝不愁。
即便她什么也不做，每日参加闺阁宴会，也够她忙的。
可她原本与那些贵女就没什么话题，性格也凑不到一起去。
尤其这几年年纪渐大，有些人明里暗里也会讽刺她几句，她便更不爱去了。
现在把青鱼小厨当成自己的一份事业，有借口忙碌起来也是好事。
“那你呢，你打算去哪？”卫楚婷问凤卢青。
“去陌洲，三水村。”凤卢青目光渐渐飘远。
新婚之夜，陶慕语曾跟他说过，她是穿越过来的。
就是某一天突然就来到了这里，出现在三水村。
虽然陶慕语去世已成事实，但凤卢青总觉得陶慕语并没有死。
他的小鱼儿，应该是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当时陶慕语十分担忧：“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穿越回去了怎么办？”
凤卢青记得他的答案：“我去找你，我一定找到你。”
凤卢青收拾行囊，直奔陌洲而去。
他先去探望了阮娘一家。
时隔三年，苏心柔挺着肚子，一改当年俏皮泼辣的模样。
她无意的举手投足都露出母亲的温情。
阮娘笑着跟凤卢青说：“瞧，没怀孕前明明看着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呢，谁知一有了身孕立刻就像个母亲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让凤卢青一下子想到了当初怀孕时的陶慕语。
他离开她时，她的肚子还没有这么大，只是小小的凸起。
可那时候的陶慕语，已然有了母亲的光芒，一颦一笑都温柔似水。
凤卢青没有接话，从苏心柔身上，他似乎看见了陶慕语的影子。
眼眶发酸，泪水克制不住夺眶而出。
在众人的差异目光中，凤卢青狼狈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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