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突然寒风起，细雨未落冰霜降。
顾晨曦看着窗户玻璃因为骤降的温度蒙上的白雾，面无表情地又看向客厅餐桌上正冒着热气的早餐。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凌瑾安刚刚才回到凌家，而夏冰洁……一夜未归。”
“好，我知道了。”
顾晨曦挂掉电话，走过餐桌的时候顺手撕掉了桌上的便利贴，扔进垃圾桶的贴纸上还能看见俊雅好看的字迹。
凌家此刻一家人正在坐一起吃早餐，凌瑾安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没有任何一条关于她的电话和消息。
她还没有睡醒吗，桌上的早餐要凉了吧，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早餐不趁热吃可不行。
刚想拿起手机翻出号码，一个短信便进来了，清冷的嘴角立刻泛起温柔的弧度。
明明只有几个字的短信，凌瑾安反复看了几遍都舍不得放下。
“学长，谢谢你的早餐。”
手指在编辑的页面停了好久，也没有想好怎样回复。凌瑾安自嘲一笑，想不到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这样纠结忐忑，连一句回复的短信都要思考良久，要是让瑄琪那小子知道，又要嘲讽他好久了。
“瑾安？”
云嫣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随意按了几下，凌瑾安按灭手机，把视线移向面色焦急地云嫣。
“怎么了妈？”
云嫣有些生气地皱起眉，“我在问你冰洁呢？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妈，我跟您讲过了冰洁昨晚是江陵接走的，不会有事，您不用担心。”
凌瑾安平淡语气，让云嫣立刻就坐不住了。
“什么叫不会有事，不用担心？瑾安，就算江陵和冰洁是一起长大的，但……毕竟男女有别，冰洁一夜未归总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昨晚你不是说你去接冰洁的吗，冰洁为什么会被江陵接走？”
凌瑾安面对云嫣的越说越的语气，情绪依然淡淡的。
“妈，冰洁已经21岁了，她有结交朋友和自由出行的权利，昨晚是冰洁自己选择跟江陵走的。”
“不可能，冰洁不可能在你面前选择别人。”
语气坚决，凌瑾安不由一笑。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和冰洁是要结婚的人，你是她的未婚夫。”
“嫣儿。”
凌慕寒无奈开口叫住云嫣，凌瑾安的脸色也沉下来。
云嫣在他们父子的表情上来回反复看，突然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来。
“你们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瑾安和冰洁订婚的事不是我们早就默认好的吗？”
凌慕寒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刀叉，把事情交给凌瑾安自己处理。
云嫣把视线移向凌瑾安。
“瑾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
凌瑾安的面色没有一丝起伏，声音还是以往的清冷。
“我和冰洁不会结婚，更不存在未婚夫妻一说，如果有一天我要订婚或者结婚，那么一定是和我喜欢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而且那个人不是冰洁。”
云嫣不敢置信地开口。
“是。”
凌瑾安坦然面对云嫣的审视。
“这件事我早就想要告诉大家了，只是冰洁的病情刚刚稳定，一直没有好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瑾安，你疯了。”
云嫣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平时温婉高贵的妇人，现在眼里全是愤怒。
“你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吗？你怎么可以背弃冰洁！”
“现在的我非常清醒，我不爱冰洁，不爱的婚姻是欺骗，是残忍，才是您口中的背弃。”
凌瑾安从始至终的清冷和面无表情彻底激怒了云嫣，她不敢相信眼前冰冷如斯的人会是她的儿子。
愤怒燃烧了她的理智，所以当手掌的痛感和凌慕寒厉声的呼喊唤醒她的理智时，她只看见了凌瑾安被打偏的侧脸。
琥珀色的瞳孔里压抑的晦暗带着满腔的控诉，云嫣满脸的无措，伸手想要碰触凌瑾安。
“儿子……”
凌瑾安站起身后退一步，与云嫣的手错开。
“妈妈，从我懂事开始您就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警告我，方阿姨是为了救我们母子才去世，冰洁是因为我们才没有了母亲，所以从小到大无论冰洁喜欢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要无条件的让出去。”
“小的时候是心爱的玩具，懂事了之后是渴望的母爱，您所要求的一切我都照做了，可是现在您竟然连我的人生，连我自己都要被您送出去吗？您可曾有一次，一分一秒考虑到我的感受，问过我的意愿。”
儿子清冷模样突然和记忆中的少年，幼年时的男孩重合，那时的他还没有这么漠然。
他也曾哭着伸手渴望她的拥抱，她总是会抱着冰洁推开他。
“瑾安，冰洁哭了，妈妈先照顾她，你等一下保姆阿姨就来了啊。”
匆匆抱走冰洁，没有理会她身后哭的绝望的男孩。
云嫣恍惚的看着凌瑾安。
“瑾安，妈妈以前或许是忽略了你，但是冰洁和你一起长大，她那么喜欢你，那么渴望有一个家，你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凌瑾安苦笑着闭上眼，一种悲凉的感觉升起，原来幼年心里的失望和痛苦不是随着长大消失了，而是被他藏在了遗忘的角落，可是压抑的痛终会有复发的时候。
良久，他睁开眼看着他的母亲。
“妈，家这个字很珍贵，它不是怜悯，而是爱。我最后一次告诉您，我不爱冰洁，我没有那个能力给她一个家。而且我心中的冰洁是高贵傲气的公主，她的坚韧会让她睥睨所有人，怜悯和施舍才是对她的侮辱。”
说完他拿起他的外套，对着父母点点头。
“最近公司很忙，暂时就不回来了。”
毅然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瑾安……”
云嫣想要叫住他，凌慕寒抬手阻止。
他看着不断远去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牙牙学语，瞒珊学步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大。
单薄却宽阔的肩膀已经有了想要给予依靠的人，他为什么一定要去阻拦呢？
“瑾安是我们的儿子啊！”
凌慕寒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要点醒云嫣，还是他自己。
“慕寒……？”
云嫣不明白凌慕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不敢明白。
“唉，嫣儿这么多年过去，瑾安为冰洁做得已经够多了。是我们欠了婕妤，不是瑾安。”
云嫣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晏晏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没有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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