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棋子为何踌躇不定？”
百青山颔首一笑，略显无奈。
“先生，我此棋已成困局，又如何下子？”
古道元笑而不语。
“先生这是何故？”
“你是不是认为你所下的每一个棋子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百青山听闻此话，再度端详棋盘的布局，微微点头。
“我认为所言不假。”
“您好像每一次都知道我下一步的打算，进而从一开始布局，到最后，我这白子已成困局。”
古道元缓缓摇头，虽然如同百青山所说的那样，但他并不认同。
“你知道吗？”
“每一个棋子都有它的定数。”
“可人生如同棋盘中的棋子一般，被人布局，到最后也不过是一盘局杀罢了。”
百青山面色肃穆，手中不停摸索着迟迟未下的白子。
“先生，您这两句话不矛盾吗？”
“既然每一个棋子都有它的定数，那又怎能成为别人的布局呢？”
古道元微微一笑，露着一抹淡然。
“不错。”
“可是，即使一个棋子有它应有的定数，可他落入这一盘棋局之中，岂不是又成了他人的布局？”
百青山顿时恍然大悟。
“先生，我懂了。”
“虽是身在局中，但亦有解法。”
“而这棋子的动向，就是我们行走的方向。”
“可我们的方向已经被布局所影响，所以，我们要抛弃已经被布局影响的一切，重新看待这个问题。”
“而棋子，就是我们的路，至于下在哪里，全凭自己！”
古道元缓缓而笑，抚摸着那苍白的胡须，再次看向了百青山。
“不错，你再看看你所下的棋。”
百青山再度望了一眼自己所下的棋，显得有些陌生。
“这并不是我所要下的棋！”
“这是您的布局！”
百青山一脸严肃，看向了古道元。
“也就是说，我在下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入了你的局。”
“不。”
古道元缓缓摇头，他那浑浊的眼光看不见半点光亮。
“棋局无处不在，虚而实，实而虚，让你真假难辨，直到指引最后的方向，你才发现，你已入局。”
“怪不得。”
百青山头额微微下垂，面色严肃。
“我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所想下的，可依然入局，也许此处这就是高明之处。”
“按照先生所意，我难道已在局中？”
“不知。”
古道元即刻回绝。
“那先生所意？”
“由你自己决断。”
听闻此话，百青山哈哈大笑。
“多谢先生教诲。”
“只是，这棋子落在何处我皆不在乎。”
“为何？”
古道元也有些疑惑，和善的看向百青山。
“走与不走，皆由我定，去与不去，皆由我留。”
“无论走向何处，皆是我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念。”
“登峰造极？深埋谷底？”
“无论是何种，都是我自己的路，都是我自己走下去，我也不会后退半分。”
百青山缓缓道来，目光再次放向棋盘。
“而这棋子的去处……”
“但求，落子无悔！”
只听砰的一声，带有一丝清脆回音，缭绕心头。
古道元那浑浊的目光看到了百青山手中的那颗白子，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
两瓣竹叶缓缓飘去，落在了棋盘之上。
古道元看着有些入了神，迟迟未动。
“先生？”
古道远从恍惚中穿过，再一次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百青山只是微微一笑，举止之间透露着自信。
“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看到了远去的过往。”
古道元缓缓伸出枯老的手掌，有些颤抖。
“送给你的。”
百青山失神的望着手掌中的古色吊坠，有些疑惑。
“先生，为何要送我这个东西？”
“看样子，应该很珍贵吧。”
“不值钱的东西，好像叫什么古环坠吧，是挺好看的。”
“古环？”
百青山看着那古环坠，询问道：“为何这古环不成方圆？像是缺了一半？”
“你眼光挺尖，是缺了一半。”
古道元微微一笑，缓缓走向前，“来，我给你带上。”
“听说这个是保平安的。”
“难道是个宝贝？”
百青山再度仔细端详着古环坠，可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和异样。
这分明就是个普通坠子呀。
古道元用那粗糙的手指，捏了捏，缓缓的戴在了百青山的脖子上。
百青山并未抗拒，相反，他更加尊重面前的老者。
古道远缓缓后退，用那慈善的眼光不停的打量，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大小合适。”
“我看着挺好。”
“谢谢先生。”
古道元缓缓移动，望向那凉亭之外的景象。
云雾缭绕，遮掩着庭阁。
古道元静静的矗立在那，丝毫没有声响。
百青山不知他在观望什么，也不知他那浑浊的眼眸究竟能分辨清远处的景象吗？
不知何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少年，怎么有兴趣来这问道山？”
百青山苦笑一声，也同古道元远远矗立望向远处。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不来。”
“那是所为何事？”
“那先生可莫要耻笑。”
“如实说罢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被人追杀呗。”
“哦？”
古道元淡淡一笑，觉得十分有趣。
“那你进这问道山，可曾想过如何逃去？”
百青山羞愧摇头：“没想。”
“这可是死路啊！”
“我知道。”
“那你还进来？”
“没得选啊。”
古道元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回转，再度望向那凉亭里的棋局。
“棋局已至，你又如何解之？”
百青山无奈摇头，心中抹着羞涩：“可能无解。”
“但，落子无悔！”
听闻此话，古道元哈哈大笑，他不再看向那凉亭里的棋局，也越过了百青山，缓缓离去。
“先生是要离去？”
“是。”
古道元头也不回，缓缓离去。
可那道孤零的身影却不停的喃喃自语：“落子无悔？”
“真的不后悔吗？”
声音幽幽飘然，好像没人解答这个问题。
留在原地的百青山远远望去，一直凝望着那枯瘦的身影离开，心中微微一笑。
“悔与不悔，皆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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