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一阵雨下过，天上依旧乌云笼罩，空气混入泥土的气息，潮湿的地面还留着不少的小水滩。
等我回过神来时，似乎很久都没现在这么清醒过了。
我要前往一个目的地，因为只想行走，所以这段路有些过于漫长。
从我读高中开始，我多久没有这么走过长段路程了？
而当脱离学校的生活后，我总是会有撕裂感，现在的感觉格外明显。
学校里仿佛一切都是被机械化管理着的。
而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可以自由行驶，街道上的行人也可以自由行走。
不过和学校一样的，就是也要遵循某种规则。
待在学校里的日子终会结束，行走的路程也会到终点。
只是，我并没有准备好……
——面前是一家有露天场地的小餐馆，墙面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简易霓虹灯颇有别致。
而她就坐在那里，手撑着下巴，表情冷漠地按着手机。
大概，一切都要在这里结束了。
我来到她面前坐下，她的手指仍然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跳跃。
她修长的手很好看，仿佛是芭蕾演员在舞台上跳天鹅舞。
因为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所以我可以很仔细地打量她。
她漆黑明亮的双眸贴着长长的睫毛，霓虹灯映照下，她的细致透明白皙肌肤如同幻影般，仿佛触碰就会消失无踪。
“你来了啊。”
她终于开口说话，那抹红润的唇瓣分开，匀整洁白的细牙和娇粉的樱舌若隐若现。
我的目光不禁定格在那里。
她见我迟迟不回应，放下了手机，向我投以冰冷的目光。
“……是啊。”我回过神来，淡淡地回应。
“文正才，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倒底怎么一回事。”
她手指不停地敲打桌面，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我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微笑着说道。
“研珊珊，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大名鼎鼎的‘粉发魔女’怎么会开始关心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你只剩下耍贫嘴了。”
研珊珊说话的声音故意迟缓。
我耸耸肩：“我就是这样无用的人，所以不用多管我，完全不用在意。”
“啧！”研珊珊不悦地咂嘴，微微扬起眼神，冷冷地说着。
“是啊，毕竟你不是受害者，所以一身轻松呢。”
“那到底谁是受害者呢。”我忽然感到释怀地笑了。
“当然是他们。”
“你的朋友？”
我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不觉中自己嘴角的微笑已经消失。
她深叹一口气，抬头注视着染上深蓝色的夜空。
研珊珊没有正面回复我，不过她的答案已经很明显。
如果是曾经，大概我就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过现在一切都截然不同。
所以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说些什么。
我们都不说话，我索性拿起桌面上的菜单：“吃点什么好呢？”
研珊珊干净的眼角抽动着，修长的眉毛不禁紧锁，嘴唇紧抿着像是小小的诱粉樱桃，烦躁与讶异的心情一目了然。
我不顾她的不悦，仔细盯着每道菜名，却突然发现大多都是我无法承受的价格。
这时一名穿着蓝色衣裙服务员走过来：“您们好，请问想要点什么吗？”
“来一杯烤奶吧。”最后我选了最便宜的东西，虽然都不能算是菜品了。
“…那这位小姐？”
“我要一份烤牛排，还有一杯红茶。”
“好的，客人请稍等。”服务员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离开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服务员都统一服饰。
我还发现了三个应该与自己同岁的女生在这里打假期工。
虽然她们离得很远，也无法看清正脸，不过从身形体态上来看，我应该没有猜错。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研珊珊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话。
“如果你是想要我说些认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对我的失望溢于言表，似乎我就是这样的。
我不得不放下菜单，认真地盯着那双如黑夜中璨星的眼眸。
那是我永远无法探索到的深邃，我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为了搞清她到底知道多少，我只好试探着询问。
“所以，他们对你说了什么？你又了解多少呢？”
“他们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多说一句话——但事实就是如此啊……文正才，是你和他们起了冲突——是你犯错了。不是吗？”
研珊珊的笑声近乎悲戚。
但是只有我清楚她是为她那两位最好的朋友伤心。
从头到尾被针对的只有我一个人，客观事实如此，却又让我来适应这种事实。
这完全不符合道理，所以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既然他们不愿意和你说清楚事情的原委，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说什么事实不会改变！若果你没做错班主任就不会对你做出惩罚！”
“这次事情，我更偏向于‘反击’，多的我也不想说了。”
她深呼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
正好服务员把菜上到我们面前，于是我们的对话陷入短暂的停滞。
为了平复心里的烦躁，我趁着这段时间四周扫视分散注意力，发现那三位打暑假工的女生不见了踪影。
“文正才……你是不是喜欢过我吗？”
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是再说一件本就平平无奇的事情。
“如果我说是又会怎样？”我试探性的问。
“我作为你的同桌，你对我偏恃的好意我是能感觉到的。”
“是么，那好吧。”
我并不在意，也不想解释，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唯一想搞明白一件事——
“但是，这跟我和他们起冲突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哈～”我打了个哈欠：“所以呢？”
“所以你和她们起冲突是因为我么？”
“你这样说的话，天楉、尚明，还有安芷伊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所以呢？”研珊珊秀眉一挑。
“如果你约见的是他们，你觉得他们会认同你说的吗？”
“当然不会！况且我凭什么要他们认同我？”
我露出微笑：“所以我根本不在意你对你的朋友的偏袒，懂了吗？”
“……”
她更加生气，不过也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继续说道：“而且——我不喜欢你。我也佩服你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问我这种问题。”
“所以你无缘无故的和他们起冲突，让他们平白无故的受到伤害？”
“我都说了，这只是反击罢了……”
“你反击什么？他们之前攻击你了吗？和你争吵了吗？”
研珊珊似乎控制不住情绪，说话的声音开始响亮。
“大概……没有吧？”我稍微思索了一会。
我似乎成功把她惹怒了，她手中的叉子用力敲打圆盘，这引起了附近客人的注意。
我余光扫过，周围的几对情侣目光都投到这里。
研珊珊应该并不在意这些，语气急躁起来。
“就算这件事已经导致你这学期最后一个月来不了学校——你也无所谓吗？”
“这是班主任的安排，我怎么在意都改变不了现状吧。”
“不对！班主任让你回家反思的时间明明只有一个星期，根本没有一个月！”
我不禁感到诧异，很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吗？”
“班里好多同学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为什么会是一个月？”
我淡淡地回应：“是我妈妈安排的。”
研珊珊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
“……为什么？”
半天，她才说出一句话。
我只好解释：“因为，我妈妈不让我继续在第四中学读下去，已经决定安排我转学了。”
“为什么？你要逃跑吗？你要逃避责任吗？你凭什么……”
研珊珊越说越激动，语气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发觉我们已经吸引了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研珊珊。
她本来长得就很漂亮，而她现在已经情绪失控，声音抑制不住的响亮。
当一位美少女露出这种神情与姿态，是我也会对其产生好奇与同情之情。
我们已经化为一道“风景线”。
本来，我是不屑于辩论的，只是这场对话如此持续下去的话，似乎还要纠缠好久。
所以，我决定说一些刻薄的话，并且同时顺从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刻薄小人。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无法理解地盯着我，眼中露出警惕的目光：“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他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呀——就是因为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才这么做的啊。”我露出微笑。
“你说……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虽然一开始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但她真正目的并不是想让我承认。
现在我的“摊牌”让她始料未及。
“呵呵……果然是这样呢……”研珊珊的语气变得低落。
“我就是嫉妒他们呢。嫉妒他们和你走的那么近，和你关系那么好，嫉妒你重视他们，所以我就仇视他们吧？”
我脸不红，心不跳，慢悠悠地把话说完。
话说我可真是一等的说谎高手、颠倒黑白的大师呢。
我没发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说不出话来，神情说不出的悲凉。
我继续说道：“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靠近你，在你身边多待一会。不过慢慢的我也厌倦了，这也是最终导致起冲突的原因之一吧。”
——“不对！根本不对！”她很用力的拍打桌面，站起来怒瞪着我。
我惊讶地抬起头。
“你在说谎！”
我不禁张开嘴巴，过了几秒钟我才回过神来。
“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答案吗？这不就是你早就预料到的真相吗？这不就是你想让我承认吗？我哪在说谎呢。”
我说话保持着十分完美的平静，并且我的语气同时会让人感到冰冷。
她摇摇头：“不？根本我看不到你的真诚！”
“所以——不真诚的我，离开你们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们造成不良影响，我也受到了应有的制裁——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了。”
研珊珊眼神无力地盯着我，“……你真的这么想？”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注视她，淡淡说道。
“就是如此，而且我一直都很讨厌你那两个朋友，让我对他们道歉是不可能的。”
研珊珊猛地拿起叉子，紧紧握在颤抖的手里。
在旁人注视下，最终，她慢悠悠的放下叉子。
“你果然就是个混蛋。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再见！”
“再见了，‘Farewell’，再见了，我敬爱的‘粉发魔女’。”
我对她招招手，温柔地告别着。
当然她是不可能注意到的，因为她的背影已经离我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周围的气氛随着这位美少女的离去而瞬间消散，一切都回归变化。
我望着眼前完好的牛排和一口未动的红茶陷入短暂沉思。
“就这样离开也太浪费了。”
最终我把牛排、红茶还有叉子拿到自己面前。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没有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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