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生从停车场出来后迈着四方步回到草坪。
草坪上已经摆好十几张方桌，四周灯光亮起，西洋乐队正在试奏调音。
刚入夜气温还有些偏高，只有零星几桌坐着客人。
周春生找了一张靠近饭店大门的桌子给自己点了一份牛排套餐。
套餐刚上，三合会的四人到了。
这四人周春生都认识。
三合会被杜月笙打散后一部分帮众流窜到公共租界北区继续活动。
那里杜月笙的影响力要小的多。
现在三合会的头子叫刘炯明，43岁，绰号鸡仔明，广东香山县人（今中山市）。
出来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之前他只是三合会被杀的三个堂主中一个堂主手下的打手，因为垄断法租界菜市场里的鸡做了鸡霸得绰号鸡仔明。
到租界北区后他摇身一变成了老三合会的二当家。
为了让这个身份更可信，他拿自己祖籍做起文章。
称自己是上海小刀会领袖刘丽川的曾孙，要替曾祖父在上海将洪门发扬光大。
属于根正苗红的黑四代。
另外三人分别是他的智囊黄大仙，打手烂脚仔，和外联大妗公（广东人管媒婆叫大妗姐），和鸡仔明都是同乡。
到北区和日本浪人勾搭上后很快便在那片区域站住脚。
别看他们平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此刻在大楼门外被井上日昭训得个个点头哈腰。
井上日昭问他们为什么迟到，鸡仔明说给里面那位准备礼物去了。
说着塞给井上日昭一个小盒，井上日昭看过后怒意稍稍收敛，将小盒塞进和服袖子内。
鸡仔明让烂脚仔把手里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铜质鎏金明治天皇塑像。
井上日昭见后立即面朝塑像行90度鞠躬礼，塑像后的两人连忙躲开。
（
头山满崇拜日本本土宗教神道教，尤其崇拜明治天皇的神灵，将明治天皇视为他的精神向导。
不过他从未对外宣称过自己是神道教信徒，他把自己视为宗教之人：
不拘泥于宗教形式，只追求精神信仰。
）
风间哲也从后面巡视完回到大楼门口，站在四人身后看着几人表演。
井上日昭起身后夸赞鸡仔明有心了，冲他们身后的风间哲也点点头，领着四人走进大楼。
大楼内，明治天皇塑像的面世再次引起骚动。
周春生冲风间哲也吹了声口哨，风间哲也走过来坐在他身旁：
“小松君还真是爱吃牛排。”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风间哲也笑而不语。
周春生张罗道：
“你吃了吗？这边牛排味道还行，我请你。”
“不饿。”
“那来点酒。”
“胃疼。”
“哎呀，少喝点又没事！”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几瓶啤酒，准备送给前面桌的客人。
快要经过周春生时，周春生看都没看，就像脑袋后面长眼睛般随手抓过一瓶，用手里的餐刀刀把撬开瓶盖将酒瓶放到风间哲也面前的桌上：
“大热天的怎么能不整两口冰镇啤酒呢？”
服务员之前就被周春生抢过一次啤酒，见又是这个浪人，只能先把手里的啤酒送到前面客人桌上，之后就一直绕着周春生走。
风间哲也确实有点渴了，松开宪兵制服最上面一颗扣子，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
周春生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送到风间哲也嘴边，风间哲也一把将他的手推开，紧张的四处看了看，将椅子向远离周春生的方向搬出去一米远。
周春生不屑道：“咋啦，怕别人以为我们是众道之爱？”
心里则骂道：“我就算养娈童也不会养你这鸟样的。”
（
众道之爱又叫美少年之爱，日本战国时代兴起的男同文化。
由于战场上女性不能跟随，同时为了在主仆之间构建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让双方能够团结一心。
武士们都流行豢养娈童。
这些娈童武艺高超又忠心耿耿，日夜守护在主人身边，与主人身心具合。
）
风间哲也回了他一句：“滚！”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周春生自顾自的吃牛排，风间哲也佯装听音乐，实则四处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
没过多久，风间哲也喝尽啤酒，他将酒瓶放在桌面，起身向大楼门口走。
周春生将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中，含糊的说道：“等等我。”
“你进去干吗？”
“我去上个厕所。”
风间哲也没等他继续按照自己的速度向前走。
周春生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伸手指向被他抢两次啤酒的那个服务员。
服务员吓一跳以为这个日本浪人要找事，战战兢兢的向周春生一点点靠近。
周春生从和服袖子里掏出20元中储券扔在桌上：“不用找了。”
说完快步追上风间哲也。
服务员一脸欣喜的跑到桌边将钱捏在手心，对着周春生的背影连声道谢。
到了大楼门口，风间哲也直接走了进去。
士兵拦住周春生，周春生指着风间哲也：“一起的。”
随后喊道：“风间君，风间君。”
风间哲也转头：“我不认识他。”
周春生无奈只能再次被搜身，风间哲也没管他直接向二楼走去。
检查完毕，周春生走进大楼。
此时一楼两侧的大堂里坐了不少客人。
相对于外面，大堂里要安静的多，也没有蚊虫侵扰，两边窗子打开后时有穿堂风吹过。
虽然温度稍微高了些，但更适合那些不喜欢喧闹的客人。
周春生朝两侧看了一眼后向楼上走，刚到楼梯拐角看见风间哲也盯着拐角处的一大盆绿植发呆。
周春生走到他身旁：
“风间君，看啥呢？”
风间哲也看向他：
“你上楼干吗？一楼有厕所。”
“上楼看看你在干吗？”
风间哲也嫌弃的向一边躲了一步。
周春生笑道：
“开个玩笑，我老妹也在楼上，顺便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周夏芷？她在楼上？”
“你不知道啊。”
风间哲也没再说话继续看着绿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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